原标题：“红色货币之父”黄亚光题签的苏维埃纸币        

2009年6月，在我第一部苏区文物收藏专著的编辑工作接近尾声之时，忽然接到老朋友——福建省体工大队教练张建新的电话，他愿意将珍藏了二十多年的黄亚光题词签名的苏维埃纸币和公债一次性转让给我。这突如其来的电话，让我惊喜欲狂。我追寻这东西已有多年，对它可谓牵肠挂肚。为了它，我已记不清打了多少次恳请求助的电话，每每夜里思及更是辗转难眠，一朝夙愿得偿，真有种“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惬意和畅快。

图1 黄亚光题词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国家银行壹元券

图2 伍分券

图3 中华苏维埃共和国革命战争公债第一期壹元券

图4 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国家银行壹角券

这一套题词签名票，包括黄亚光题词的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国家银行壹元券（图1）和伍分券（图2），中华苏维埃共和国革命战争公债第一期壹元券（图3）和经济建设公债贰元券，签名的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国家银行壹角券（图4）、贰角券、伍角券，共计7张。另外，还有张建新于1984年9月24日请黄亚光题词签名时所拍的照片（图5）等。

由设计者亲自在自己设计的纸币和公债上题词签名，这在中国印钞发行史上是罕见的。

图5 黄亚光签名题词时的情形

“红色货币之父”的杰作

黄亚光，原名黄雨霖，1901年出生于福建长汀城关一个富裕的教师家庭，他自幼爱好书法、美术，成绩优异。1916年，他以漳州市第二名的成绩考取了日本公费留学。留学期间，他目睹了日本的强盛，反观祖国的落后，巨大的落差刺激了他的民族自尊心，他毅然改名黄亚光，寄寓自己能“冲出亚洲，为国争光”。

1918年回国后，黄亚光在长汀七中任图画教员。是时，长汀正处于革命风暴的中心区域，革命的火种点燃了这片土地。受革命思想的熏陶，1926年，黄亚光和同事张赤男成立了长汀学生会，热火朝天地办起了《汀州》杂志。1927年8月，周恩来率南昌起义军途经长汀时，经李立三介绍，黄亚光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自此成为了长汀早期革命运动的领导者。

1929年春，黄亚光有幸与毛泽东见面，在毛泽东的教导下，他的革命热情日益高涨。3月14日，红四军首次入闽，解放了长汀城。当时，司令部、政治部驻扎在辛耕别墅。毛泽东准备在这里召开调查会，为了广泛征集群众意见，他嘱咐黄亚光找各种有代表性的人来参加。经过深思熟虑，黄亚光选取了老裁缝工人、老佃农、钱粮师爷、老衙役、老私塾先生以及流氓头子六种代表。这些代表阅历丰富，十分了解汀州各阶层的民生、经济和政治状况。由于长汀地区主讲客家话，群众代表与毛泽东在语言交流上有一定障碍，这时候黄亚光便充当了翻译和记录等工作。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1931年6月，黄亚光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当时，由于党内“左”倾错误严重，在闽西苏区发起了“肃社党”运动，对持有不同政见的革命进行大肆捕杀。一天，黄亚光正在办公室审查汀连县第二次工农代表大会的代表资格，一个肃反人员走进他的办公室，用平静的口气对黄亚光说，把你的手枪借给我看看。因为过去熟悉这个曾经一起工作的人，黄亚光毫无戒意地就把手枪给他了。不料，这个人突然板起面孔，宣称黄亚光等人是“社会民主党”，不由分说便逮捕了黄亚光和段奋夫等人。在场的群众惊慌失措，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这伙武装人员在众目睽睽之下，把黄亚光等人押往永定虎岗的闽西苏维埃政府。他们将黄亚光等一批扣上“社会民主党”帽子的干部关押起来，一段时间之后，又准备将他们处死！

那天，乌云遮蔽了天空，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黄亚光和几十名被定为“社会民主党”的人被拖到河坝上，枪声响起，一个个倒在血泊中……他们正要对黄亚光下手时，只听身后一声高喊：“慢！请刀下留人！”一位红军战士骑着马飞奔赶到，他传达了上级免除黄亚光死刑的命令，就这样，黄亚光的命硬从死神手中被拽了回来。后来，黄亚光才得知是毛泽东的弟弟毛泽民救了他。

死里逃生的黄亚光来到红都瑞金，他的勤奋努力和聪明才智得到组织的认可，他被指派在毛泽东任主席的临时中央政府总务厅文书科担任工作（后担任过出版处处长）。日常工作是为毛泽东起草、抄写文件，书写标语，以及协助国家银行行长毛泽民的工作。

黄亚光有绘画的特长，组织上又派他到国家银行设计绘制苏区货币图案。由于苏区当时受到国民党反动派严厉的封锁和破坏，工作环境很艰苦，连绘图用的笔和圆规等基础工具都没有。再加上黄亚光虽有绘画的特长，但没有设计货币的经验，困难重重。毛泽民得知这个情况，派人从上海买来绘图笔、圆规、彩色颜料等送给了黄亚光。黄亚光大受鼓舞，他凭着对所用过的一些钞票的印象，开始了纸币图案的设计工作，全心投入到创作中。他设计的第一张纸币是银币券伍分辅币（图2）。在设计贰角、壹元券时，他曾想在钞票上放上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主席毛泽东的头像，但毛泽东很低调，没有同意，后才改用列宁头像。黄亚光在设计稿上，先把列宁头像等图案绘制在纸上，再用毛笔工整地写上银行名称、币值、签名、年份等文字。钞票花边是由江西工农银行纸币上的花边剪裁拼揍而成的。

按照毛泽东主席对纸币设计图案一定要体现工农政权特征的要求，黄亚光在设计每张纸币、债券时，都绘制了镰刀、锤子、地球、五角星等图案，并把这些图案分别摆放在适当的位置上，或有机地组合起来，既美观大方，又富有浓厚的革命色彩。他设计的苏区货币既朴实、精美，又有很高的艺术水准。比如，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国家银行壹元和贰角面值的纸币，把列宁头像放在正中，表示中国人民热爱这位世界革命导师。他坚持以马克思、列宁主义为指导思想，将伍角纸币“伍”和“角”两字分别镶嵌入世界地图的东、西两半球图形的圆圈中，含义为将革命进行到底，最终在全世界实现共产主义。再如，他设计的中华苏维埃共和国经济建设公债，将债券分为上下两部分，上部为债券，下部为息票。债券为花边框图，上部为冠名，自右至左书“中华苏维埃经济建设公债券”，中间为主图，下部为落款。伍角券的主图是群众踊跃向苏维埃政府交售粮食的情景；壹元券是苏区对外贸易图；贰元券是群众参加合作社认购股票图；叁元券是发展生产图；伍元券是丰收图。他的设计彰显了获得翻身解放的苏区农民群众对中国共产党的拥戴，表达了对苏维埃政府的热爱，诠释了党和政府与群众之间，以及军政、军民之间的鱼水之情，展现了苏区积极向上、团结一致的精神风貌。

根据黄老自己回忆，他在第二次国内革命和抗日战争时期，先后为革命根据地的银行设计、绘制了9套货币、公债券图案共70张（枚）。

黄亚光设计的苏区地图、邮票、税票、米票、债券开创了红色金融、红色票证、红色图标的历史，对抗日战争时期，解放战争时期乃至全国解放以后金融货币的设计，产生了积极的影响，成为红色货币设计的典范，是名副其实的“红色货币之父”。

黄亚光1934年10月参加二万五千里长征，到达陕北后，任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西北办事处财政部主任秘书。抗日战争时期，任陕甘宁边区政府建设厅副厅长、陕甘宁边区政府财政厅副厅长、陕甘宁边区政府审计处处长、陕甘宁边区银行副行长等职。解放战争时期，任陕甘宁边区银行行长、西北农民银行行长等职。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任中国人民银行西北分行行长、中国人民银行总行副行长、福建省第三届政协副主席、福建省革命委员会副主任、福建省委书记。1993年4月15日因病逝世，享年92岁。

张建新的回忆

在拿到张建新割爱转让的纸币和公债后，我发现7张原票中，有5张的落款日期是“1984年9月24日”，而伍分和壹元纸币的落款日期是“1984年9月20日”，对此感到不理解。为弄清楚究竟怎么回事，我曾经多次给张建新打电话，求证相关事项。张建新以极其负责的态度解答了我提出的相关问题，并讲述了他当年请黄亚光老前辈题词签字的详细过程。

张建新祖籍山东，1954年2月出生于福州，父亲曾是解放前夕南下支援福建的干部。优秀的运动细胞使张建新成为了出色的排球运动员，他曾代表国家男排参加过许多世界排球比赛。1982年，张建新从上海体育学院毕业，之后回到福建担任排球教练，尽心尽力地指导后辈，一直到退休。他培养过大量优秀运动员，其中三名经他培养的女排运动员曾获得世界冠军。

上世纪70年代，张建新喜爱上了钱币收藏，并致力于研究、参加相关活动。

中国纸币渊源可追溯到宋代的交子，在浩如烟海的纸币之中，有不少具有很高历史价值和文物价值的东西，可以戴上皇冠登上纸币王国的宝座。而这一整套黄亚光当年亲自设计、五十多年后又亲自题词签名的纸币，其蕴含的价值显而易见。

（图片来源于收藏快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