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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20日,艺术家沈也在故乡福州的第一次个展《滞》正式开幕。

作为自上个世纪80年代与厦门达达同期开始活跃于当代艺术现场的艺术家,沈也始终以实验精神探索艺术表达的有效向度。

一方面,无论在观念表达还是媒材形式上,沈也都以敏锐的艺术直觉不断探索创新;另一方面,他保持一贯的反思自觉,持续以艺术创作回应社会现场。而他近年的创作状态日臻成熟自如,突破艺术作品与空间的边界,与更广阔的场域与时空共振;回到自身文化根源,“汲古为新,化用于今”。

此次展览并非回顾,但在展览结构和作品呈现上都暗中契合了艺术家不同创作阶段和多元创作面貌。其艺术活力与异质特性也将通过此次展览为在地艺术生态注入精神能量。

以下凤凰艺术为您带来由洪隐撰写的展评文章《沈也:失而复得》。

 

 

沈也:失而复得

文 / 洪隐

或许因为展览空间所在,是儒释道一体的半山场域,也或许是展览本身虚实并置的场境模糊了现实边界。自黄昏暑气犹盛的展览启幕,到观者渐渐下山离场时的夜色登场,我的脑中闪现鲁迅笔下的三个经典画面。其一,“最惹眼的是屹立在庄外临河的空地上的一座戏台,模糊在远处的月夜中,和空间几乎分不出界限,我疑心画上见过的仙境,就在这里出现了。”

这在《社戏》中简单的一笔,进一步唤起了看戏的期待。观者带着看戏心态与观者明白自己是在看戏,两码事,策展人张芳将展览分为三个剧目和一个转场加以讲解,她表示这样的剧场划分“像心理学上的本我、自我和超我,以及实在界、想象界和符号界的结构”。这种基于艺术家自身海德格尔式的“内在召唤的发生”在面向时间、空间和观者的时候,正是以戏剧的特质呈现。微信图片_20220826193732

▲ 开幕现场,半山当代艺术空间馆长:黄泽渊  艺术家:沈也  策展人:张芳 (从左至右) 图:半山当代艺术空间微信图片_20220826193813

▲ 开幕致辞  半山当代艺术空间馆长:黄泽渊  艺术家:沈也  策展人:张芳 (从左至右) 图:半山当代艺术空间

这场展览以“滞”为主题,艺术家沈也试图回应当下生存境遇中无法避开的宏大的叙事性与荒诞性。我们身处其中,很可能随时会被突如其来的剧本改得面目全非。以戏剧性的冲突对抗戏剧性,是沈也近乎本能的表达方式,源于问题意识而创造悖论的经验,贯穿创作的不同阶段。微信图片_20220826193817

▲ 主展厅局部 图:半山当代艺术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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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螺并不因为香塞就吹不出诗意般的颤抖》局部 图:半山当代艺术空间

浓缩于展览《滞》中呈现的不同阶段的变奏,显然有一个主旋律,由巨大的法螺3D雕塑和香火及铃铛等物共同构成的大型装置占据了核心位置,人类史上有迹可循的最古老螺声是持续萦回的背景。

沈也的开幕行为正是围绕着这件《法螺并不因为香塞就吹不出诗意般的颤抖》展开,焚香断线铃铛落,背上炮仗几声响。实物、声音、光影和气味之间的能量交互,指向“诗意般的颤抖”,借由“颤抖”让“滞”进入转化与流动的可能。

这种流动,呼应着分布在每个展厅投影的部分,或圆或方,似乎借鉴自古希腊三大尺规作图问题之一的“化圆为方”,又仿佛鲁迅的第二个画面,在《白光》中描述的“空中青碧到如一片海,略有些浮云,仿佛有谁将粉笔洗在笔洗里似的摇曳。月亮对着陈士成注下寒冷的光波来,当初也不过像是一面新磨的铁镜罢了,而这镜却诡秘的照透了陈士成的全身,就在他身上映出铁的月亮的影。”闷热的展厅与我联想中寒冷的意向碰撞,恰是诗意般的“颤抖”发出了隐约可见的微光,近乎汉那·阿伦特的启明(illumination)。微信图片_20220826193827

▲ 开幕现场,沈也焚香 图:洪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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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幕现场,沈也焚香 图:半山当代艺术空间

沈也不甘于此,即便仅仅《法螺并不因为香塞就吹不出诗意般的颤抖》这一件作品就足以构成一个名为“滞”的展览,另有三条路径也似乎不可或缺。扎根于在地场域的活竹装置《七贤》是为其一,以不可抗力将展馆外的竹子拉到展厅之内,改变生长方向,并与乌鸦、竖条纹睡衣和脱胎金石等共同构成在地路径,展览结束之后竹子能否回到生长的常态犹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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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贤》局部 图:洪隐

第二条路径是展览的源起,沈也自上海返回福州于隔离酒店之内的观察、思考和创作,《金晖酒店》场景的影像记录、82张A3纸上的《点宁》原稿和在墨迹未干之时记录反光的影像对照呈现,显露出艺术家在暂时失去自由之时陷入“至暗时刻”的自我博弈与无声对抗。停滞在此,接受规训的秩序感,以其短暂指向漫无边际的作用力和阿甘本语境中的“例外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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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晖酒店》&《点宁》&《至暗时刻》 图:洪隐

第三条路径用烫烙在猪皮上的“其实我是人”致意许多年前友人在北京宋庄创作的电影《其实我们是人》,与之对应的影像《吹》是沈也自身的切肤之感与反省。

凡此路径种种,引我走向鲁迅的第三个画面,来自《故乡》:我在朦胧中,眼前展开一片海边碧绿的沙地来,上面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我想,希望是本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这正如地上的路;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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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是人》猪皮装置局部 图:洪隐

路径半明半暗,隐藏和显露之间的辩证法,随着想象力的扩张活动,直至超出现实之外,即便是以最简单的方式。展览最小的作品来自三个悬空的口罩,大漆与脱胎金石让“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显现出分量,匹配着最长的作品名字“我们知道口罩在抗议,口罩也知道他们在抗议,他们知道我们知道他们在抗议,我们也知道他们知道我们知道他们在抗议,但是他们依然在抗议。”

这件作品在内核上与沈也早在2005年的《内有恶狗》中布满展厅围墙四周的“内有恶狗”“内有警报器”等灯箱且在家具家电上装警报器和摄像头等警戒动作遥相呼应,也直逼行动自由失而复得之后创作的架上装置作品,在虚空的两个扇面上分别安装用艺术家自身器官翻模锻造成铜的耳朵和手指的《(听什么并不能改变)指向》。

在漫长标题反差之下的轻盈与渺小之中,却有一种史诗感和使命感,穿越了荒谬性的门槛,与隔墙之外一步之遥的“无孔不入”的装置作品《漏》形成错位对话,也似乎可以对望另一个墙角里的《来的都是客》,借由乌鸦和白色无头鹿的隐喻,探讨当下境况中的待人之道。尤其在“滞”的状态中,“不知梦里身是客”,如何看待别人,如何看待自己?一切似乎都有待重塑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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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漏》局部 图:半山当代艺术空间

倘若用策展人的梳理来看展览构成,则更富有逻辑性:自我展厅中基于生存和时代困境中主体性确认是沈也在创作初期思考的主线,为本我展厅中对继续回应现场的同时自我的观照,则贯穿了回到福州后在福州和厦门的创作;他在离开福州后的生活工作经历中吸收和积蓄能量,同期创作开始与更广阔的场域发声共振,这体现在第三个超我展厅中符号性的作品中。

近年来,沈也尝试介入在地与现场,特别是在此次展览中,他更是走出空间和作品的范畴,通过对场域的重构来回应更大的社会场域。同时,在原来的力量感之外,呈现出一种渐入佳境的诗意和智慧。特别是超我展厅和被我们成为转场的过道部分,更是灵感倾泻之处。

显然,这种布局思维有利于呈现《滞》的多维度与层次感,在形而上的界定中成为整体,构成一个闭环的角落生态。里尔克在《没有自我的生活》中写过类似之境:突然,一间亮着灯的卧室出现在我面前,我几乎可以触摸到它。我早已进入它的角落里,而百叶窗感到了我,关了起来。这扇百叶窗即是“滞”的状态,下一步如何,可能取决于薛定谔的猫被核酸检测后的健康码颜色。

韩炳哲在《时间的味道》中发出这样的疑问:未来的行进姿态会是什么样?人类作为行走者会在一个短暂的忙乱飞奔时段之后重返大地吗?或者说他会完全放弃大地的引力、劳动的沉重,进而发现在悠闲之中漂浮的、漂浮着漫游的轻盈,也就是漂浮着的时间的芳香吗?这也是沈也思考的问题所在,在断断续续、反反复复的失而复得中,在“失窃之信”的再次书写和寄送中,走向莫里斯·布朗肖的诗:

发生什么了?——不,没发生什么——可还是有什么在来到——在等待之中,等待放缓着并保存着每一个到达。

至于何时何地何人何事,已不重要。写着三坊七巷的宣纸一直贴在沈也在上海的书房门口,成为启示。

“滞”于无法选择的有百叶窗的屋子,我们每个人分不清自己是观者还是演员,或怒向刀丛,或吟罢低眉,但不管如何,仍可在时隐时露中伺机而动,起看星斗,如月之变。

临风听蝉之夜写于三坊七巷 本草书房

关于展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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滞——沈也个展

Retention

Solo Exhibition of Shen Ye

出品人:黄泽渊

策展人:张芳

展期:2022.8.20-11.25

半山当代艺术空间

地址:福州市鼓楼区洪山镇梁厝路133号

 

(凤凰艺术 福州报道 撰文/洪隐 编辑/李心蕊 责编/ 索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