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最中國 2021-12-17 08:38
冬渐行渐深,在寒意的包裹中,觉每日时光都变得局促起来。不禁开始心心念念一团小小火苗,一只咕嘟咕嘟冒着泡的砂锅,将这寒凉岁月炖成温暖的小欢喜。
平日做菜不多,却很乐得花上三五个小时,去慢慢炖一锅喜欢的吃食:土豆炖牛腩、玉米排骨汤、板栗鸡汤、红枣莲子银耳羹……
各色食材的香在小火微醺中慢慢酝酿、慢慢融合、慢慢释放着,“咕嘟咕嘟”的声音如同没有尽头的火车,延伸成生活的背景音。无处安放的心就这样被慢慢被充实着、治愈着,不觉生出“岁月静好”的幸福来,像是偷来了一段属于自己的时光。
“慢炖”二字,简单到纯粹,几乎是一项不需要什么高深技巧的烹饪方法,却在更多时候像一场心的修行,一条回归生活本身的途径……
慢炖的滋味
吃过最好吃的拉面是在西北一个偏远县城,汤鲜而清,醇而不腻。当地的朋友说,牛肉面的精髓就在这碗汤里,需前一天晚上选上好的牛大骨,至少熬上8个小时,才会出来这样的味道。
于是明白,有些味道必须要充分的时间才催化得出,是任何所谓高汤料包都无法取代的。这是一种笨拙的智慧,同时也隐含着一份静待花开的心情:从选材清洗,到入锅慢炖,直到最佳的品赏火候,不可急躁,徐徐图之,个中滋味自然会流淌而出。
这滋味,一半在最终的成果,另一半则在于亲手制作的过程。
周末无事时,常会炖上一锅番茄土豆与牛肉。其中趣味从走进菜市场那一刻就开始了。
譬如,你会发现番茄居然有不下六个品种:“铁皮番茄”就像它的名字一样朴实,“普罗旺斯”的粉红里似乎带着远方的浪漫,“桃太郎”多有着丰润多汁的口感……还有叫不出名字的农家番茄,虽然大小不一,还结着疤,咬一口,却藏着小时候的味道。
不过对于选择困难症的朋友来说,在六种或者更多番茄中选出一种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时不妨听听老板的意见,一般不会出错的。
梳理食材的过程也像梳理自己的心情。土豆与胡萝卜,切成约1厘米见方的块,满满堆在盘子中;新鲜牛肉切成小方,摞在一起像是漂亮的积木;八角、香叶、桂皮、生姜片等调味料都要备齐,工工整整码在碟子里……单是看着各色食材在自己的手中变得井然,心里都会有一种踏实的满足感。
待食材们纷纷入了锅,调至小火后,便是两个多小时乃至更长时间的等待。若午后阳光正好,可以沏一壶茶,坐在窗前捧一本喜欢的书来读;或只是坐着发呆,聆听内心的节奏随着锅中咕嘟咕嘟的声音渐渐简单,渐渐分明。
若是有朋友来访,欢喜会再添上十分,如汪曾祺在《家常酒菜》中写的,“酒渴思饮,主人卷袖下厨。一面切葱姜,调佐料,一面仍可陪客人聊天,显得从容不迫,若无其事,方有意思。”
此时,食材的香也在慢炖之中被催化着,顺着袅袅热气飘散在空气里。可以想见牛肉的质感在慢慢变得酥软,油脂与番茄的汤汁发生着奇妙的融合,直到入口即化的地步。
与时间和解、合谋,是慢炖的秘钥,以从容之心,行从容之事,自然可以品尝到生活的美味。
慢炖的幸福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更像是一场梦,人生里,多的是如常。或许,更需修炼一番小火慢炖的心思,才不至于让如常变成重复,而能从每日时光里品出幸福的滋味来。
读杨绛的《我们仨》,最喜欢那些细碎日常。譬如某个早晨,钱钟书在厨房准备两人的早餐,“他烧开了水,泡上浓香的红茶,热了牛奶,煮好老嫩合适的鸡蛋,用烤面包机烤好面包……”;譬如杨绛住产院时,钱钟书只好一个人过日子,结果不小心干了许多“坏事”:打翻了墨水瓶,砸坏了台灯,直到杨绛对他讲“不要紧”,他才放下心来。
因为一份相濡以沫的用心,这般的平常时光也便慢炖成了彼此的信赖与依恋,读来常觉心中触动。纳兰说,“当时只道是寻常”,生活的光辉与灿烂,美丽与幸福也在这样的寻常里罢。
想起了外公与外婆。外婆瘫痪十年,外公便照顾了十年,从未有过脾气与怨言。
外婆刚病倒的时候,几乎没有人相信平日不沾家务的外公能把外婆照顾好。但外公却一口拒绝了儿女们的孝心,只说了一句“旁人我不放心”。
事实上,他确乎将每一样事都做得极好:他知道外婆喜欢热闹,便每天上午拿着连环画的书给她看、给她读;为免得褥疮,他每晚定好闹铃起夜三四次帮外婆翻身;他还从书里自学来了一套按摩的手法,每天帮外婆按着已无知觉的腿……
儿女觉得他苦,想来分担,他却不觉得,说外婆照顾他三十多年,现在只不过是角色换过来了,“老来伴着,我心里是满足的。”
外婆走后多年,外公开始重新侍弄一方早已荒芜的小院。有一日,他忽望着墙角的无花果树喃喃说到,“你外婆托梦给我了,想吃家里无花果了,这棵树,明年应该就可以结果子了吧。”听者不禁潸然。
外公外婆都是平凡人,一生中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经历,甚至连爱字都不曾跟对方说过。但因抱着携手一生的心,便把平凡日子的苦与乐都炼成了金子,无比珍贵。
在一次采访中,柴静曾问饶平如:“您已经90岁了,难道这么长时间,没有把这个东西(爱)磨平、磨淡吗?”平如回答:“磨平?怎么磨得平呢?爱是这个世界上可以持续的、永远的事情”。
是啊,爱是永不止息,爱着,便也觉得幸福着。如木心先生写下的,“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慢炖的人生
慢炖,大约也是一种人生的境界。
身边常有许多人匆匆碌碌,迷失在一种快速而潦草的节奏中。他们迷恋10分钟就可以听完的一本书,一个月就可以掌握的从入门到精通的技能;他们陷在“求快”的齿轮中,只能随着生活摇摆,而无力自己喊停……
但也总有一部分人,他们可以在匆匆的洪流中保持自己的节奏,不急不缓,不慌不忙,真正享受一份安然的心情。
后者,多半是领悟了慢炖的智慧。
汪曾祺说:人,是美的,是诗意的。你很辛苦,很累了,那么坐下来歇一会儿,喝一杯不凉不烫的清茶。不纠结、少俗虑,随遇而安,以一颗初心,安静地慢煮生活。炉上的火苗慢慢摇曳着,悠然,长久,食物的香已开始慢慢飘散,好像在说着:嘿,不妨慢一点吧,耐下性子,小火慢炖着,好事自然发生。
(原标题:小火慢炖。文字、图片来源誰最中國及网络,侵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