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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展评 | 庄辉个人的长征 激荡祁连山的回响

巍巍祁连,莽莽昆仑,遥相顾盼,联袂托出斯地。

在高原先民辛勤耕耘的高天厚土之上,一只雄鹰鸟瞰着这片神奇的土地。由多条西北走向、东南走向的平行山脉和宽谷组成的祁连山系,它的西端与当金山口与阿尔金山脉相接,东端至黄河谷地,与秦岭、六盘山相连,绵延起伏、蔚为壮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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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连山的三面被沙漠包围——南面是柴达木荒漠、北面是巴丹吉林沙漠、西面是塔克拉玛干大沙漠和库姆塔格沙漠。

而在沙漠中、山谷里,在太阳的暴晒或倾盆的大雨中,有一个男人正在行走其中。他穿越茫茫戈壁,走过绿洲小路,进入了广阔的自然天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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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开始,这是艺术家庄辉留给自己的一种放逐。小时候起,出生于甘肃玉门的庄辉便一直想看看山的背后究竟有着怎样的存在。而十年过去了,从2011年到2020年,庄辉算是给祁连山的十年计划画上了一个句号。

这十年里,他数次往返祁连山。这座由西北、东南走向的山脉组成了巨大的山系,磅礴雄伟浩然长存。这里是壮美的,是孤寂的,同样也是充满生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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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连山系

在祁连山中行走,

最让我兴奋的是看到野生动物。

天空飞翔的鹰,地上奔跑的岩羊和鹿群,它们轻盈、欢快、自由自在。

像一个个天然的舞者,这才是自然界中最通灵性的生命。

 

——庄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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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连”是匈奴语,匈奴人将天称为“祁连”,祁连山也就是“天山”的意思。

地处青藏、黄土、蒙新三大高原交汇地带,祁连山巨大的山系在这样一个海拔跨度里,孕育了冰川、森林、湿地、河流、荒漠等所有陆地生态,就如同它所包含的丰富的文化系统。

这里是河西走廊及漠北的命脉,成就了这条中国千年文明大通道,也造就了它在中国历史上无法替代的文化地位。而在文化和历史的渲染下,这里处处留下了岁月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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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辉《祁连山系-32》,2020年

当然,这里似乎不太会如湿润的南方一般引出“我见青山多妩媚,料想青山见我应如是”的浪漫想象;在庄辉的眼中,当他在华山、黄山看到云雾或者松树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对应的古代诗词,可是在祁连山里却看不到任何被打上人文印记的自然符号。于是只有在这种时候,自己才能彻底放空,与空间的关系也就更加纯粹。

或许曾经的匈奴人不这么看。汉朝时期汉武帝曾派卫青和霍去病出击匈奴,夺取了焉支山和祁连山。于是,匈奴人便有了这首苍凉凄婉的挽歌:“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

但无论怎么看,巍峨的祁连山自身就立在那里。

任凭人们在那里抚今追昔,在那里摧枯拉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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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由凯伦·史密斯(Karen Smith)策划的庄辉个展《祁连山系》在常青画廊北京空间开展。这个展览同时获得2021年画廊周北京最佳展览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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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佳展览奖颁奖典礼现场-颁奖时刻,从左至右:常青画廊总监王鑫、“庄辉:祁连山系”展览策展人凯伦·史密斯(Karen Smith)、最佳展览奖评审代表田霏宇(Philip Tinari)

对于“祁连山系”这个项目,凯伦·史密斯表示:“2011年,庄辉开始定期游走祁连山脉,就开始做出一系列作品作为长期的艺术项目。这些持续展现艺术家个人创新方式的作品,往往来源于新中国时代意识形态和政治教条的第一手经验。通过庄辉富有力量的作品,我们看到面对当今的社会政治经济气候,这些正在如何慢慢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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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辉是同代人里最重要的概念艺术家之一。他出生于甘肃,自 1995 年定居北京后一直站在首都艺术发展的前沿。他为上世纪九十年代中国“新艺术”的众多开创性展览创作了一系列作品,同时协助撰写了多部关于九十年代中国新一代艺术家概念艺术实践的极富影响力的著作。

庄辉的艺术工作始于 1992 年。他于同年创作的一系列在地表演作品被认为是中国大地艺术的典型,而这些有关艺术参与的概念行为也是庄辉未来将会持续探索的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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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辉《祁连山系-17》,201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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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连山系-31 单路视频 彩色 有声 18分15秒 彩色喷墨打印 80×100cm ×5(幅) 5+1 2020年

时至今日,庄辉在当代艺术领域的工作已经扩展为对中国大陆横向和纵向的研究。而本次在后疫情时代的集中呈现,毫无疑问地为城市带来了祁连山的回响,它联结了大山与大山子,也联结了历史与岁月下的微小变迁。

这是人与自然的回响,亦是数字技术与古老地球的回响。这一切回响发生于庄辉的脚下,他的汗水,他留存的一切影像与记忆,也可以从艺术家在岩石上雕刻的二维码中被聆听。展览共呈现了五个二维码,每个图码都代表了庄辉在祁连山中刻下二维码的真实地点。在行走之中,庄辉整合并且编辑了这趟祁连山之旅,包括自然景观、人文历史、风土,再运用石块敲出了一系列二维码。大山中或大山子中的人们都可以扫描这些二维码,获取有关祁连山的风景和历史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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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字世界呈现的是放大了的现实。只不过,透过现代数字科技,当地人看到的是他们习以为常的世界,以及古时就曾遗存的岩画传统;而我们看到的则是一个充满神秘与苍茫的绝对空间。而这些古人无法理解,未来人视为传统的“岩画”,同样可以被看作是庄辉为未来留下的具有强烈个人色彩的“导览”与“指示”。如果说2014年艺术家曾在戈壁沙漠中创作并遗弃了其装置作品的行为,可以作为一种强调人的介入与舍弃存在的话;那么此次在祁连山中的行走、创作与呈现,就如庄辉所说的,便是试图让观众们在进入展览时感受到的是祁连山系,而非作者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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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连山系-26 10路视频 彩色 有声 3/3 2019年

在凯伦·史密斯看来,旅行、研究与探索是庄辉艺术创作的核心,其活动方式常以身体为媒介。自1990年首次骑行穿越中国西北地区以来,他便建立起对这种最接近行走的交通方式的偏好,并一直坚持这一实践。庄辉在作品中对个人生活经验的强调与2014年得到高度体现:他回到西北地区,将工作室中的所有大型装置交付给了荒野、沙漠,而这一地点本身作为艺术家的出生地亦成为隐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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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月2日,舒可文,凯伦,秦思源在UCCA讨论庄辉10年祁连山的艺术之旅与创作,一位艺术家的长征。

或者说,当庄辉用脚仔细丈量每一寸苁蓉的草地。让乱石在脚底被挤压和翻滚;当湛蓝的天空下,斜刺的朝阳映射着斑驳的野花与冷峻的山石,脱俗的野鹰和逍遥的清风在天上飘荡时,全部的痛苦与快乐都是属于他自己的。

在广袤无垠的戈壁上,庄辉完成了个人对历史的书写。在不曾停息的努力下,他的岩石是他的事情,也是我们每一个人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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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艺术家将祁连山捡回的原石打磨成球状(右侧三列),让工人自由发挥做出球状唐三彩(左侧三列),在展厅中并置

在一场传统展览里,庄辉突然意识到了山水这个画种进入的其实就是这样一个内在的空间,它指向的是一种高于宗教的精神活动。

那么,改变了空间,是否就改变了人?

在中国人的观念中,天并不是一个抽象词,而是一个客观的存在。在古人的眼中,天就像一个巨大的圆形存在物,覆盖在地上,一切都在这一空间之内。从高度上看,万物处于天的下方;从广度上看,整个世界都被天所笼罩。“天”指的不只是大自然的天,它实际上是包括了自然、民众、社会、祖先、世间万物的一种会聚,代表最高的正义和权威。

而在沟通天与地的“天上”中,似乎很容易陷入时间或空间的某一点,于是,向任何方向的前行都是无限的。对于庄辉来说,祁连山并没有带来没有终点的迷失和深陷其中,但如何在其中自然地生发,同样是他需要考虑的问题。而当他又一次看到这大地的面貌,重新领略冰川与阳光的抚爱,重新触摸那火热的石头的时候,一切仿佛又变得清晰、纯粹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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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连山系-21》,2019年

在展览中,我们无疑能看到这样一幅图画:一个男人半赤裸的身体在荒野中不断地做出动作;我们看到的是一张虔诚却又坚定的脸,看到的是紧贴在巨石上的面颊,那落满泥士、抖动的肩膀,沾满泥士的双脚,完全僵直的胳膊,以及那坚实的满是灰土的人的双手。经过被渺渺空间和永恒的时间限制着的努力之后,艺术家的目的就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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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连山系-22》系列之一,201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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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许多时候,艺术家的形象可以被视作是西西弗式的,他一次次地对自己最初的好奇与理想进行回溯:曾几何时,庄辉饱含着希望通过艺术可以改变世界的热情。然而在2008年,他和旦儿在甘肃省做完“玉门”摄影计划以后,这个梦想就基本破灭了——在他们看来,当个人和群体的欲望被挑逗到如此地步时,我们还能做一些“有效”的工作吗?

艺术家的形象也是阿基米德式的,“给我一个支点,我就能撬起整个地球”。如何通过艺术家个人的行为去寻求人与世界的平衡,艺术又能否充当其中的杠杆,去重新撬动人类、文明、自然与宇宙间的一丝缝隙,而从缝隙中逸出的,或许便是艺术家作为个体存在的价值。

整个展览充斥着空间、时间与距离,“庄辉在展览中创造一种情境,让观众获得旅行的体验。而在这片具有特定地理特征的广阔空间中的穿行,启发了此次展览对这些最新作品的展陈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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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厅中,颇为密集的帐篷中藏有庄辉一系列的影像作品,这些短片以在“祁连”项目中的次序编号为标题,展示了自身和自然环境在肉体和物理上的摩擦与共生。此时,帐篷成为了一个媒介,而视频则成为了隐匿于媒介中的媒介,为我们提供了跨越时空而感同身受的可能。

在这些镜头中,我们可以看到一个鲜活的生命,是如何试图在无垠的土地上重新激发生命的质感的:庄辉如曾经在三峡工程旁所做的一般,在红土地上向下挖洞;可以看到艺术家徒劳地尝试点燃他从口中喷出的纯酒精;也可以看到他在敲着锣鼓中行走,仿佛在进行一种神秘的仪式:或是召唤,或是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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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连山系-27》,单路视频 彩色 有声,15分17秒,3/3,2019年,庄辉

时间、空间、文化、人、城市与自然,一切都是庄辉创作的材料。或许,它们都是艺术家巨幅摄影中不可或缺的元素。只是当一切在沧海桑田中或隐或现时,或是具体事物在被时空的拉扯中,一切的意义又显得那么难以捉摸。正如我们对于人自身的质疑。

“胡儿饮马长城窟,汉将弯弧大漠天。大漠阴沉风雪色,蒲梢苜蓿冰沙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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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连山系-18》,201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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