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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12月5日下午,“这里没有问题—沈少民作品”大型展览于广州红专厂当代艺术馆隆重开幕。这是美术馆开馆至今规模最大的一次展览,也是艺术家沈少民十年以来最大规模的个展。展出作品包括六个装置作品和一个以半行为、半文献形式呈现的大型艺术计划,它们占据了红专厂园区内四个展馆和一部分户外空间。

▲ 艺术家沈少民在开幕式现场发言

这场带有回顾和总结性意义的展览对沈少民而言是一个结点,更重要的也是一次转折。尽管就沈少民本身看来并不喜欢艺术家“回顾展”这种方式。

▲ 策展人大卫·艾略特在开幕式现场致辞

策展人大卫·艾略特(David Elliott)表示:“珠三角一带有一种长期的传统,开放、包容,愿意接受外来影响,有激进的想法。因此此次邀请北方艺术家来次参展也是一种非常激进的想法,契合当地的文化特质。”

▲ 红专厂当代艺术馆馆长杨晓

红专厂当代艺术馆馆长杨晓介绍,去年这个时候,在沈少民北京的工作室,他们二人曾就艺术标准的问题聊过。当时沈少民非常简单却坚定地告诉他:艺术的标准是“真诚”。也正是因为真诚,艺术家和艺术机构秉持着理想主义,走到了一起,开始筹备这个展览。

▲ 开幕式现场合影,左起:从左到右:主办方红专厂当代艺术馆馆长杨晓、艺术家沈少民、广东美术馆馆长王绍强、策展人大卫·艾略特、红专厂当代艺术馆艺术总监、本次展览出品人黄丽诗、艺术理论家、红专厂当代艺术馆艺术顾问皮道坚、协办方白盒子艺术馆馆长孙永增、红专厂当代艺术馆设计总监钟志超

▲ 开幕式现场

阴险的暴力:

《这里没有问题》的参展作品中,创作年代最早的是《盆景》与《磕头机》,均创作于2007年。

单纯从《盆景》的创作历程来看,沈少民的创作是一个长期思考与实践的过程: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关注到盆景,继而走访安徽、江苏等盆景制作繁盛之地,并大量阅读相关书籍。盆景来源于中国,现今我们能看到最早的盆景图像来源于唐代章怀太子墓的壁画——仕女手捧盆景。唐宋之后继而盆景像茶道、花道等在日本发扬光大,被称为“盆栽”。

当西方人首次看到的这种精致的艺术时为之震撼,因此盆景不仅契合东方审美,在一定程度上,西方同样认同这种带有压迫意义的工艺。甚至可以说西方园林中对树木几何形式的修建也像极了盆景背后对植物的“摧残”。一个是最大限度保留人的痕迹,一个是人为制造的模仿自然。与西方那种直截了当的暴力相比,沈少民认为东方式审美的背后实际上隐藏的是一种“阴险、温柔、扭曲的暴力”。

▲ 策展人艾略特在观看 “盆景”

扭曲与暴力根植于人类的文化深层之中。在与栗宪庭的访谈中曾讨论过这种变态的审美,暴力与扭曲可能是人类与生俱来的特性,沈少民用文本与图像的方式呈现出的不仅是暴力的结果,也是暴力的过程。

▲ 沈少民 盆景 综合材料 2007

▲ 展览现场陈列的制作“盆景”的工具

也正因此《盆景》使得观者在一个新鲜的场域对沈少民所创造的这种新形象本身的暴力形式震撼不已。在暴力的背后,沈少民将其理解为“控制”:所谓控制,可以是物理意义的,如裹脚、盆景,也可以是在精神层面上扭曲智识与心灵,如把纯真孩童训练为孝子列女或杀人不眨眼的“战争英雄”。无论在物理意义上,抑或在精神层面上,这些“控制”都强调了顺应、奴从具有值得期待的美感。然就“凤凰艺术”记者看来,这背后所隐藏的是一种破坏的本能,一种借由对他者的破坏排解对自身毁灭与“不存在感”的恐惧行为。在沈少民看来,植物也是有情感的,在艺术的制作过程中已经赋予其生命。

▲ 展览现场 沈少民 盆景

《磕头机》则来源于沈少民在大庆油田的生存经验。磕头机就是抽油机,人类制造的一种汲取底层石油的工具,不间断的重复着一个单一的动作像磕头一样。做为一个典型的工业符号,磕头机带有政治波谱的味道。从苏联、东欧到中国、朝鲜,它被作为发展强大的标志广泛的出现在钱币、国徽、雕塑、宣传画中,借以验证这些新国家的力量。但实际上只有当油田几近干涸的时候才需要使用这种磕头机,磕头机们在被逼迫且无知的承担着对权力的膜拜和顺从。但无知即是帮凶,不作为即是帮凶。沈少民通过改装机械变速箱,把机器稳定、匀速的运动改变为抽搐或痉挛的动作,使磕头机产生时而运作时而停顿的不规律节奏。这实际上是对麻木的无知者的一种讽刺。它们崇拜于强权,它们实质上已被塑造成为无意义的工作者,挖掘着自己的坟墓。它们所表现的既是艺术家眼中的一个现实风景,又是他希望传达给世界的一个警示。

▲ 沈少民 磕头机 2007

抽象概念后的具象想法

2号馆的两件作品《永远有多远》和《我睡在自己身上》均创作于2011年,如果说《盆景》与《磕头机》是作用力的话,这两件作品就是作用力转移到人自身之上的结果。人对自然的无限索取与破坏终将将自身置于不可挽回的结果。

在艾略特看来,这两件作品体现了沈少民作品中对矛盾的探讨:“这些矛盾涉及到历史、生活、从六七十年代以来的新变化、以及这些变化的结果。科技好像进步了,但生态环境、人类及我们的社会其实并没有进步太多。沈少民的理念有时偏向于抽象概念,有时涵盖了现实主义。作品中的具象甚至让人觉得赤裸裸和惊世骇俗。在抽抽象与现实主义两者间的游走与平衡,让我觉得特别有意思”。

▲ 沈少民 永远有多远 综合材料 2011

在《永远有多远》里沈少民向观者展示了这个矛盾发生的过程--衰亡中的女性与一片纯洁的盐摊。通过这位颓败的老女人,沈少民勾勒出一种类似于佛教“白骨观”的形象,当然艺术家本人曾自认为是个无神论者。佛陀教育修行者们“空”的观念首先便从肉体开始。肉体终将腐烂,破除对美好肉体的沉溺是破除执念的第一步。沈少民曾将老妇人称作“沙滩美女”,如今她奄奄一息的躺在沙滩上,毫不忌讳的裸露着整个干瘪的躯体。白色的塑料沙滩椅上仿佛是对过往浮华生活的回忆。而皮肤的褶皱,微弱的呼吸,稀疏暗淡的毛发与暗示着病痛折磨的斑疹,都在宣示着死亡到到来。或许死亡才是永远的结局。而对于那片盐,沈少民将其理解为永恒“从盐漠中看到了永恒的图景,它的纯净和防腐力量消解了时间好腐朽”。

生命与衰亡,刹那与永远,这些是交织在一起的。生命需要盐的滋养,盐也在侵蚀着人类的生命,好比“天生五谷以养世人”,但食五谷者必生病。只有这个相互依存和牵绊的过程才是永远。沈少民通过垂垂老矣的妇人向观者肃穆的宣示了这场孤独的永远。

▲ 沈少民 永远有多远 综合材料 2011

同一展厅内《我睡在自己身上》,无毛的生灵一方面暗示人类自然破坏所带来的恶果,另一方面则是关于人自身结局的隐喻。人类普遍的将相互蚕食作为自然法则,并将其自身置于食物链的最顶端。在有目的的圈养与无节制的屠杀背后,沈少民并没有直接塑造一种惨烈的效果,我们看到的是一系列含蓄的图像,它们安静的躺在被剥离的皮毛上,死亡以最含蓄的方式被表达出来,而人类的体毛已最大限度的褪化却没有意识到自己本身时刻都在危险的境遇里。

▲ 沈少民 我睡在自己身上 综合材料 2011

▲ 沈少民 我睡在自己身上(局部)综合材料 2011

E7馆中的《我摸到了上帝的声音》同样使用到了盐,神舟”火箭残骸断片上,镶嵌了翻译成盲文点字的《圣经•启示录》。艺术家为此所配的标题是:谁也无法触碰声音,正如谁也无法睡在自己身上,无法测量永远有多远。在与凤凰艺术的访谈中沈少民提到了他的诗作《孤独》:我躺在床上/自己抱着自己/从不敢张开双臂/只怕再次失去自己。这首透露着些许悲观色彩的诗为这件作品做了最恰当的注解(当然沈少民认为这首诗可以做诸多作品的注解)。人在探索浩瀚太空的同时却忽视了内在的自省,所以人类去往那片虚无天际的路上更像是一场无意义的挣扎。我们骄傲于科技能力的发达,但与永恒的宇宙比这点子伎俩好比钢铁残骸上的盲文。沈少民在此想要揭示的不是一种不可知论的放弃,而是一种迷失,一种在狂妄之后人类不得不面对的空虚,或者是失败的危险。

▲ 沈少民 我摸到了上帝的声音 综合材料 2012

悲观主义者的转折

沈少民称自己是一位悲观主义者:“只有思考的人才会悲观,才会有一种远见”。做为本次展览的重头戏,《我是我自己的结果》与《艺术史》是本次展览中最重要的两件作品,它揭示了艺术家创作的转变。而在策展人艾略特看来“这两件作品对展览来说承载着以躯体为主题的展览线索的延伸,不管是植物、动物、或是人。希望观众在这场展览里能够不断的游走体验,就像一场旅行”。

早在1985年,沈少民便在美术报上发表了题为《不重复别人,也不重复自己》的文章。“当然这样做非常难,除非你不再做艺术。而且尽管材料上不一样,但在艺术创作里均包含一条线索,这条线索关于生命、空间,包括人类的生存空间”。纵观前文中具有代表性的作品,沈少民在对物的运用上不断的改变,而1号展厅的这两件作品已经开始走向脱离物化的转向。“一个是观众对艺术的定义,一个是艺术从业人员对艺术的定义”。

《艺术史》是一件由身兼诗人与艺术家双重身份的沈少民的以同名诗歌为基础创作的,观众参与的声音装置作品。在艺术家看来当代艺术几乎可以是一切事物。它探索了另一种艺术史的书写方式。观众们可以通过预先安装好的耳机听到艺术是什么的讨论,每一个耳机都代表着一种见解。继而通过话筒观众们也可以发表自己对于艺术的见解。在这个约1900×1000×20cm的大平台上,作品与观者本身的状态发生交互,经由电脑收集而来的话语会被打印机纪录在打印纸上。这件作品明确的对应了此次展览的主题“这里没有问题”,这句话取自于法裔美籍艺术家、现成品艺术的发明者马塞尔·杜尚现成的一句言简意赅的评论:“哪里没有问题,哪里就不会有解决方案。问题是思想的发明”。

沈少民也在访谈中表示:“艺术就是去发现,去发现未见之物,艺术的生命力在于创造,而当代艺术的价值则是颠覆”。如果说人人都是艺术家,那么人人将都能发表自己的见解,书写自己的艺术史。观众无疑被推上了作品完成的主要位置。

▲ 沈少民 艺术史 综合材料 2015

沈少民说:“从去年白盒子的展览开始,我对当代艺术产生了怀疑,不再做物化的作品,而是让观众去了解、参与、定义什么是当代艺术。每个时期,每位艺术大师都对艺术提出过定义,而当我们将这些定义放到一起便会发现这其中是有矛盾的,但都有各自的道理。究竟什么是艺术,到底有没有标准,观众是有权力去解读和定义的”。而艾略特则认为这其中隐藏着观众的力量:“在我最早的观念中认为艺术是艺术家的延续,但艺术在被人观看解读之后,它的影响可能比在最早期的构想中大的多,内涵、共鸣以及心灵震荡可能是创作时并未想到的。因此我们需要大众的参与。大众与艺术家存在着一种契约关系,大众需要保持心胸去参与,只要愿意参与就会有感悟”。

在另一件作品《我是我自己的结果》中,沈少民则完全将主动权交到了其它人手中。《我是我自己的结果》是一件严肃、认真且经过长期思考的作品,因为对此作品的构思早在06年的访谈中就已经提到,在与栗宪庭的访谈中沈少民还笑谈过使用对方的骨头。时隔十年这件作品与最初在骨骼上刻字的设想已大相径庭。之所以在这样一个契机宣布“是因为受到红专厂的感动,这群理想主义者们拯救了红专厂并向其注入了艺术的血液,使得红专厂重新获得了生命”。这件作品以沈少民的遗体为基础,并设想在其百年之后用他自己的遗体制作艺术品。“短短4个月共收到了七八十个方案,这其中甚至有00后的方案”。艺术家们围绕这一主题开始了各式各样的创作方案。与其说这是一个作品,不如说它是一个长期的艺术项目。试想百年之后,将会有一批批可实现的项目因为一个话题展现在艺术的进程中,并由此引向诸多艺术生态、艺术思考的方向。在生命结束之前我会一直征集方案,今天可能不会实现,但20年之后可能会实现。参与方案的艺术家们通过这种方式来想象未来的艺术呈现方式。这种猜想实际上是对今天艺术家的一种检验。在此之中可以一窥艺术家的机智。

▲ 沈少民 我是我自己的结果 2015

▲ “我是我自己的结果” 中艺术家李赢的方案

▲ 策展人大卫·艾略特和艺术家沈少民对话

最后,当策展人大卫·艾略特得知“凤凰艺术”一直致力于促进中外艺术的交流与推广时,他寄语“凤凰艺术”:对艺术交流来说,体验是一种重要的方式。中外艺术家的交流与合作,反映出文化的多样性,关键是能够引起大众对生活本质、生命意义的思考。因为艺术关系到我们思想中的一些大问题。

关于艺术家

▲ 艺术家沈少民

沈少民1956年出生于中国黑龙江省,目前生活与工作于中国北京和澳大利亚悉尼,是国际著名当代装置艺术与观念艺术家,其作品以装置艺术、影像艺术、以及观念绘画等创作为主,常常曲折地呈现当代人类的生存处境并作深刻反思。

关于策展人

▲ 策展人艾略特(David Elliott)

大卫•艾略特身兼策展人、作家、现当代艺术教授等身份,主管牛津、斯德哥尔摩、东京、伊斯坦布尔多家艺术馆工作,任伦敦三角艺术网络“煤气厂”董事会主席、柏林MOMENTUM艺术中心咨询委员会主席以及香港中文大学策展管理访问教授。

展览信息

▲ 展览海报

展览名称:这里没有问题 —— 沈少民作品

艺术家:沈少民

策展人:大卫·艾略特

主办:红专厂当代艺术馆 | RMCA

协办:白盒子艺术馆(北京)

学术日程:

12月5日

3:00PM 学术讲座:大卫·艾略特

4:00PM 学术对话:大卫·艾略特 x 沈少民

4:30PM 开幕式

5:00PM 策展人导览 / 媒体采访

《我扶起自己的影子》诗集发布

12月末

学术对话:艺术是什么 艺术不是什么

嘉 宾:皮道坚 × 张志扬

2016年3月中旬

公教活动:馆长 × 艺术家联合导览日

嘉 宾:杨晓 × 沈少民

时间:2015.12.5 - 2016.4.30

地址:广州红专厂当代艺术馆 | RMCA 一号馆 / 二号馆 / E双馆(广州市天河区员村四横路128号红专厂艺术区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