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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水木湛清华”:中国绘画中的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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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清华园”之名是源自清代皇家园林——“清华园”,那么“清华”究竟是何意呢?正在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展出的“水木湛清华:中国绘画中的自然”试图用艺术经典带观众解答这一问题。展览题目即典出东晋谢混《游西池》诗,“景昃鸣禽集,水木湛清华”,既道出了“清华”的得名因缘,也诗意揭示了展览主题。

“‘水木湛清华’可以视为人们自然观转变的分水岭,标志着古人的视野从宏大玄远的自然之思,转向了具体切近的自然之美,将哲理的‘自然’,演化于人生之中,最终过上‘体道’的人生,实现人生的艺术化。”策展人谈晟广表示,正是基于这样的思路,展览分为“澄怀观道”“心师造化”“林泉高致”“闲情偶寄”“托物寄兴”“唱和有应”“与古为徒”7个单元,展示了此前未公开展示的李公麟、苏轼名下和其他宋元画作,以及沈周、文征明、仇英、董其昌、陈洪绶、八大山人、石涛等明清名家画作。

重磅展品引发思考与追问

展览中最为引人瞩目的是苏轼款《偃松图》。北宋中期文坛领袖苏轼,兼善书法与绘画,在中国文化史和艺术史上占有着相当重要的地位。但苏轼传世画作凤毛麟角,除上海博物馆藏《古木怪石图》、中国美术馆藏《潇湘竹石图》和私人藏《木石图》(《枯木怪石图》)之外,就是几乎从未公开露面,曾著录于《石渠宝笈》、现由崇文堂赵全甫收藏的《偃松图》。前三图已为公众所知晓,真赝也多存在争议,而《偃松图》却一直深藏未露,此次是首次公开展出。

《偃松图》盖有明代大收藏家项元汴“墨林秘玩”“平生真赏”“项元汴氏审定真迹”等几十余方鉴藏印。清代,它一度由索额图之子收藏,入宫后,又为乾隆帝所珍爱。“几暇怡情”“得佳趣”“宜子孙”“会心不远”……乾隆帝在《偃松图》上盖有10余枚印鉴,并题诗多首,又命多位工诗善书的大臣在画上作诗题记。官修《石渠宝笈》将该画列为“上等寒一”。谈晟广认为,《偃松图》中木、竹、石的组合体现了对自然与道的向往,与展览主旨心意相通。

“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修稧事也。”永和九年(353年)三月初诞生的《兰亭集序》传唱千古,为历代文人所追随。此次展出的《兰亭修稧图》绘王羲之兰亭修稧与观鹅故事于一卷,被认为是线条精绝的宋代人物画作品。画上的印章经技术复原,识别为南宋内府“绍兴”、元文宗“天历之宝”以及李公麟“龙眠居士”,策展专家认为此画或与北宋著名文人画家李公麟相关。

“水木清华涵静境,鸢鱼活泼悟天机”“水木清华处,轩楹秀野间”……清代帝王喜好水木间的诗情画意,曾长期居住在水含清光、树显秀色的圆明园,“清华”也因此出现在不少御制诗文中。而清代嘉庆帝的一枚“水木湛清华”云龙钮玺印以其精美雕工和印文成为此次展览的亮点展品之一。故宫博物院研究馆员郭福祥考证,“水木湛清华”玺印曾存放在圆明园九州清晏寝宫旁的清晖阁,是嘉庆帝避暑纳凉、畅观美景的地方。

在山水丘壑间体味人间清欢

综观展厅中的作品,有相当一部分为中国古代山水画,山河壮美或秀丽,画中的点景人物也充满意趣。明代陈继儒在《太平清话》中曾列诸般闲情:“凡焚香、试茶、洗砚、鼓琴、校书、候月、听雨、浇花、高卧、勘方、经行、负暄、钓鱼、对画、漱泉、支仗、礼佛、尝酒、宴坐、翻经、看山、临帖、刻竹、喂鹤,右皆一人独享之乐。”古典绘画中,诸如观瀑、听琴、烹茶、垂钓、高卧等表现文人情调、趣味的题材亦十分常见,这些格调清新、韵致自然的小品既是文人雅致生活的再现,也是文人心灵的写照:“心闲”即“自然”,也是道家所倡的无所依傍、自由自在之自然精神的显现。

比如,展览中有一件清代袁耀的《秋山行旅》图,画面左侧山峰之上有二人立马、扬鞭,有唐代诗人刘兼《送从弟舍人入蜀》中“立马举鞭无限意,会稀别远拟何如”的意境。而立马、秋山等意象,又寄予了送别的伤感。

袁耀师法唐宋,从唐诗中拟立画意并非孤例,现存《骊山避暑十二景图》也多从唐诗中拟意。画中山高石峻,飞瀑流湍,楼阁高耸,山林掩映,多有蜀地山水风貌。至于画面近、中景秋窗待茶、携琴访友、妻子掩门等场景,则表现了文人生活的日常。有意思的是,画面中人物多望向立马二人,画意更为明确。

在考虑以人物点染景色时该怎样布置人物,宋代郭熙在《林泉高致》中记:“春山烟云连绵人欣欣,夏山嘉木繁荫人坦坦,秋山明净摇落人肃肃,冬山昏霾翳寒人寂寂。”这里点明了点景人物应当随着季节的变换而有所不同,点景人物并不是可以随意安置于画面的,季节的不同会影响画面的整体氛围,需要与现实生活及画面意境和氛围相协调,达到内容和画境上的和谐统一。

循“自然”以“体道”的审美意趣

而人也并非全是被动,唐代张璪在南朝宗炳《画山水序》中指出的“山水以形媚道”和王微“一管之笔,拟太虚之体”(《叙画》)的基础上,进一步提出“外师造化,中得心源”的创作观念,认为艺术家的创作是主观心源与客观万物契合的产物,以此达到“天人合一”的自然境地。

从展厅中的多件作品可以看到,其画面简约,甚至山间茅草屋寥寥几笔皴成,追求一种浑然天成的野趣。《图画见闻志》说范宽:“居山林间,常危坐终日,纵日四顾,以求其趣。虽雪月之际,必徘徊凝览,以发思虑。”清代石涛的《竹西之图》,题款中写:“茱萸湾里打西风,水上行人问故宫。秋草茫茫满天雁,盐烟新涨海陵东。邗沟呜咽走金堤,禅智松风接竹西。”这是关于秋草茫茫的野趣的追寻。一组任伯年的《杂画册》中,更是以极其写意的笔触描绘远山及水波,被认为多得石涛笔意,汪洋恣肆,有着独特的审美趣味。

千百年来,历代画家一直在对“自然”作出新的诠释,他们寄兴于花鸟虫鱼、山石竹木,他们在对宇宙万物的观照中,循“自然”以“体道”,从而获得精神的自由,实现人生的艺术化。尽管古代生活中的亭台楼阁、车马舟楫已成历史记忆,然而青山白云、虫鸣鸟啭犹在,我们无从窥探古人的生活,但可以确定的是,在面对宇宙的永恒,面对生生不息的万物,我们仍能与古人心意相通,发出同样的惊叹。也正是出于对“自然”的诉求,时至今日,当我们与这些古老的图画相逢,在它们面前长久地停步、凝视、沉思,仍然能感受到它们活泼的生命力和画家无穷的创造力,并触发我们对人与自然关系的终极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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