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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日报 2021-05-28 07:19

原标题:画在绢上的千年传奇

近日,“庙堂仪范——故宫博物院藏历代人物画特展”吸引了众多观众。其中,东晋画家顾恺之的《女史箴图》与《列女图》摹本尤为引人瞩目。有着“才绝、画绝、痴绝”之称的顾恺之在绢帛上究竟留下了怎样的传奇?

贵在“神韵”二字

顾恺之(约 345—409),字长康,晋陵无锡人(今江苏省无锡市)。他有才绝、画绝、痴绝“三绝”之称。所谓“才绝”,是指他博学多艺、才华横溢;“痴绝”,是指他以率真的性情超越于世俗功利之外的生活态度。“三绝”之中以“画绝”最负盛名。据现有史料记载, 顾恺之是中国最早的专业画家,中国美术史上的瑰宝《女史箴图》《洛神赋图》《列女图》《斫琴图》 都是他的杰作。《女史箴图》在中国美术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可惜其原作早已失传,如今存世的,有两个摹本。一个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为宋人所摹,此次故宫博物院展出的,就是这一宋人白描摹本;另一摹本在 1900 年八国联军侵入北京时被掠,现藏于英国伦敦大英博物馆,传为唐人所摹。《女史箴图》是顾恺之依据张华所写的《女史箴》一文而画。张华是晋惠帝司马衷的大臣。司马衷是历史上出名的“愚帝”,当年全国闹饥荒, 大臣们向皇帝报告灾情说:百姓没有食物,都饿死街头。这位皇帝却疑惑地问道:没有饭吃,为什么不吃肉糜呢?这就是“何不食肉糜”的由来。正是因为这样一位“愚帝”,朝政大权被皇后贾氏独揽。张华以历代贤妃故事为本, 写了一篇《女史箴》,“女史”是女官名,后来成为对知识女性的尊称,“箴”是规劝、劝诫的意思。这篇文章意在讽谏贾后并建议女性要修德养性,全文 300 多字,在当时流行甚广,被称为“苦口陈箴,庄言警世”。古有言谏、文谏、诗谏,而《女史箴图》则是画谏。《女史箴》原文一共有十二节,顾恺之也相应地画了十二段。第一个故事就带有些许魔幻色彩。汉元帝率后宫众人观看斗兽表演,突然一只黑熊跃出围栏,直逼汉元帝,此时冯婕妤挺身而出,保护汉元帝。画卷中的冯婕妤虽身材纤弱,但面对黑熊的突袭毫无惧色,顾恺之将冯婕妤临危不惧的神色表现得十分突出。第二段描绘的是班婕妤拒绝与汉成帝同辇,以防成帝贪恋女色而误朝政的故事。在第四段“两女对妆”中,两位妇女一位席地而坐,在对镜涂脂抹粉;另一位也席地而坐,面对镜子,由侍女为她梳理头发。插题箴文道“人咸知修其容,而莫知饰其性”,意思是修身养性比修饰容貌更重要。细看此画,人物的神情被刻画得相当充分。 那位对镜抹粉的妇女,其沾沾自喜的神态通过镜子反映出来,而那位让侍女梳发的妇人则显得较为矜持。《女史箴图》贵在“神韵”二字。魏晋之前的人物画大都不太注重描绘人物的容貌,而顾恺之则用极其细腻精细的线条描绘了女性的神韵,充分显示了其“以形写神”和“传神写照”的艺术特点。他用笔非常轻盈优美,后人用“高古游丝描”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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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恺之《女史箴图》卷(局部)宋摹本 故宫博物院藏

“人大于山,水不容泛”

顾恺之特别擅长画女性。 他笔下的女性,身材修长,面容姣好,神采动人。相传,这源于顾恺之对母亲的想象。曾有人问顾恺之曾经拜谁为老师,他答,母亲是他心中一直活着的老师。顾恺之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因为思念母亲,他常常问父亲,母亲长什么样,父亲就把母亲的样子描述给他听。回到自己的屋里,顾恺之拿起画笔开始画母亲。画好一张,他就拿给父亲看,父亲摇头,他也不气馁,回去再接着画,渐渐有了点模样。就这样画了一张又一张,转眼几年过去了,有一天,当他拿着一张画像给父亲看时,父亲很惊讶:这幅画画得太像了。《列女图》卷是顾恺之根据汉代刘向所著的《列女传》而画。据宋人题跋,原有 15段,至南宋时期已不全。此次故宫举办的展览中展出的此卷是唯一传世的宋摹本。这一摹本中的人物采用较粗的“铁线描”,线条刚劲凝重,衣纹则采用“复笔法”,以表现褶皱及飞舞。历数顾恺之的千古名作,不得不提《洛神赋图》,这幅作品的原作早已散失,现有多个摹本传世。《洛神赋图》的画面从曹植在洛水边见到洛神开始, 到洛神飘然离去为止,“遗情想象,顾望怀愁”,交织着如怨如慕、如梦如幻的欢乐与惆怅、向往与失落、憧憬与怀念。全卷构图相连,山水起伏,林木掩映,人物随着赋意的铺陈重复出现,将时间和空间打成一片,体现了传统绘画时空合一的特征。不过,仔细看这幅画就会发现,画面中的人比树大,树比山大,比例不是很协调,可谓“人大于山,水不容泛”。那个时代的画家关注的是描绘人物的神态表情, 传神是他们追求的目标,什么重要,就把什么画得大。到了唐宋时期, 这样的比例失调就很难在画中看到了,物象之间的比例得以正确表现,与客观现实非常接近。

以形写神,迁想妙得

汉末魏晋六朝是历史上一个混乱的时代,却是非常富有艺术精神的自由时代。在绘画史上,陆探微、张僧繇与顾恺之齐名,被合称为“六朝三大家”。当时的评论认为:陆探微的绘画能得对象之骨, 张僧繇的绘画能得对象之肉,而顾恺之的绘画则能得对象之神。遗憾的是,陆探微、张僧繇二人都没有画迹传世,甚至没有后人的摹本流传下来。顾恺之不仅是一位卓越的画家,而且还是一位优秀的绘画理论家。其传世的著作有《论画》《魏晋胜流画赞》《画云台山记》,这三部著作是中国绘画史上最早的绘画理论著作。顾恺之提出过不少具有深远影响的理论观点,其中最重要的莫过于“以形写神”和“迁想妙得”。“迁想”是画家观察对象、体验生活,即想象思维的过程。“妙得”就是巧妙地把握对象内在的本质。“迁想妙得”要做到主客观的统一和绘画者与表现对象及观画者相互间思想的交融。这些观点对后来的中国画创作和美学思想的发展有很大的影响。为了“传神”,顾恺之特别注重细节的描写,曾提出:“写自颈以上……若长短、刚软、深浅、广狭与点睛之节,上下、大小、浓薄有一毫小失,则神气与之俱变矣。”顾恺之曾说,四肢画得好一点或差一点都没关系, 传神写照的成功与否,主要通过点睛表现出来。这一观点,与汉代绘画注重整体动势、忽略细节描绘正好相反。绘画并不足以概括顾恺之的全部, 据记载,他还“工诗赋、爱书法”。中国书法自汉代的蔡邕、三国的钟繇以后,成为与绘画并立的艺术种类,到了两晋时期,更是名家辈出,达到了书法艺术的一大高峰。 生活于这个时代的顾恺之,同样是这一领域的高手,正如唐人张怀瓘在《书断》中说:“顾长康,亦善书。”顾恺之时常与当时的大书法家羊欣一起讨论书法,两人通宵达旦也不知疲倦。他曾写过专门的书法论著《书赞》,提出了不少极有价值的书法理论。顾恺之把书法与绘画紧密结合起来。明代大书法家、 鉴赏家董其昌认为,《女史箴图》上面的箴文也是顾恺之的手笔,很像王献之《洛神赋十三行》的笔意,顾恺之因此被称为古代文人画的始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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