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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最中國 2021-05-11 08:35

原标题:鮮,一味江南靈。

各个地域、城市,或都有其独特的味觉密码,依据地理、气候、物产、文化等一系列因素形成。

比方说川渝的侠,幻化于味觉中成了麻与辣;北方的正,正是滋味里朴实无华的咸与香;而江南的灵,或就是靠着一味鲜,滋长出味觉上的灵动和飘逸。

然而,这味“鲜”,严格来讲,却似乎并不能称其为一种味道。准确地说,“鲜”是一种混合了气味、滋味以及感受的综合体验,有时夹杂着野,有时又混合了腥,有时或又交融着细嫩的口感……

在江南人的味觉体系里,如此这般的“鲜”,往往就是评判一道菜好不好味时的标准。好吃,就会说好鲜;而失掉鲜味,就好像失掉了江南的灵气。其地位,绝非其他任何一味能够相提并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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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时,不食鲜

“不时不食”,是一种任性。大约也只有在物产富庶之地,才能滋养出人对时间、对自然的无限灵敏。在江南,更是“不时,不食鲜”。

应时的鲜味,尤其在春天。

初春头一茬的野菜就有一种极鲜的滋味。这种鲜,像是攀爬在冲味之上,弥漫于口腔与舌尖的一种极致体验。这时的野菜,挖来之后总是不需要什么复杂的做法,只要简单的汆熟、凉拌,味道就鲜得不得了。农家人总是自早春起就开始观照田间地头的消息。好像但凡错过一日,就有可能赶不上这第一口鲜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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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 @肥小菇

赶这头茬鲜的,除了野菜,自然还有江南的茶叶。

每一年采茶季,头采的茶叶总是难得的。但,哪怕不是头采,只要是当季的新茶,闻着都有一股子“鲜气”;待到入喉时,气味又变成一种鲜爽之口感,茶汤所经之地,仿佛亦被春风轻轻拂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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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种应时的鲜味来自海上。

江南沿海小城,人们形容刚刚捕捞上来的渔获其味至鲜,会说一句“透骨鲜”。在这种再地道不过的说法里,往往总是能发现最有意思的奥秘。

一位久居北方,但生长于江浙一带的友人,曾说起他有一年在超市看到了冰鲜的梅同鱼,因实在想念故乡滋味,就买来按照老家的做法清炖了一盘。然而,除了鱼肉吃起来死板之外,鱼骨更已毫无鲜味。不像老家应季时上市的梅同,吃完细嫩的鱼肉,若把鱼骨夹起来吸吮一口,连那一点子的腥味都是活的。

想来,这样的滋味,大约就可称之为“透骨之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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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鲜,无所不用

江浙一带的老太太做菜,各有各“提鲜”的窍门。那是从穷困贫瘠的旧时代攒集起来的民间智慧。

比方,今天若是煮了虾,虾汤总要留一点,等到炒菜时,随时淋上一点虾汤汁,就算是平平无奇的小白菜,也能因而被点上些许鲜味。

杭州老话里有一个词叫“虾油卤儿”,也有点异曲同工的意思。所谓虾油卤儿,其实是浙东沿海一带的渔民在腌制咸鱼时,把陶瓮中流下的咸鱼汁收集起来,卖到沪杭等城市里。城里很难吃到时鲜渔获的一般人家,便用这“虾油卤儿”来调味。

据说这卤,虽然很咸、很腥,但味道极鲜。在按户配给鸡鸭鱼肉的年代,普通人家也只能靠这点荤腥鲜味解一解馋、撑一撑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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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就是拿腌制过的咸肉、火腿之类来吊汤提鲜。上海人炖腌笃鲜,笃笃笃笃,能鲜到“鲜掉眉毛”;杭州人一碗看似简简单单的猫耳朵,实际要细细用火腿粒、香菇、干贝、笋丁来吊汤出鲜。

相较北方面食,江南的面汤看起来一副“清汤寡水、人畜无害”的样子,实则灵就灵在这碗“清汤”上,光是讲江南面食的汤头,就能扯出一连串提鲜的门道。比方,有用猪骨、鸡架吊汤的,还有用鱼骨、虾头吊汤的,还有各种菌菇、豆子、笋……好像江南人提前把各色食材统统都试了个遍,但凡有一点鲜的,都逃不出江南这个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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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朋友说起她外婆,地地道道的南方老太太,做菜从不放味精鸡精,但就是对各种蔬菜的鲜味“了如指掌”,比方她最爱的一道豌豆羹,就是把豌豆剥出来烧成细细沙沙的羹,满口透鲜。

诸般,为鲜让步

鲜,实质上是食物的一种本味。保鲜,就是通过用各种手段来保存食物原本的味道。

在江南,在地物产丰富,无需刻意就能尝到鲜。而人们为了这口鲜,在烹调处理时,也会刻意放弃很多额外的东西,比方各种调味料以及烹饪手法。

据说,历史上,辣椒进入中国有一条路线是通过海运。明朝时,从浙江东部宁波、舟山一带的海港传入。然而,时至今日,全国辣椒版图上,江浙依然是为数不多的缺位者。江南一带吃鲜、吃甜,却极少吃辣,其中一个理由大约就是辣味太过霸道,很容易就把鲜味盖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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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派的江南人做菜几乎极少会用到辣椒,甚至连葱姜蒜都很少放。北方人到了南方,看到菜的做法起初还会以为南方人做菜偷懒,殊不知,只要食材够新鲜,清蒸清炖才是高招。

比方,用活鲜的昂刺鱼汆汤。汪曾祺曾在《故乡的食物》里写过这道菜。无需加其它调味料,只是清水汆,“汤白如牛乳”,汤味极鲜,鱼肉也极细嫩。而一旦成了冰鲜、冰冻,通常就只能用酱料、辣椒,做成红烧、辣味,来挽救失掉的鲜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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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明末江南文人李渔,他酷爱吃蟹,曾写下“蟹之为物至美,而其味坏于食之之人。以之为羹者,鲜则鲜矣,而蟹之美质何地?以之为脍者,腻则腻矣,而蟹之真味不存。更可厌者,断为两截,和以油、盐、豆粉而煎之,使蟹之色、蟹之香与蟹之真味全失。”他认为,吃蟹最好的方式就是整个儿清蒸,蒸熟后放在冰盘上,吃时自取。用最简单的烹饪方法,但蟹的外形、鲜味都能得到保留,“气与味纤毫不漏”,才算得其真味、不负时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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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时兴的话讲,江南人食鲜,大约也是一种凡尔赛。

依山傍水临海,各种来自土地、河流、大海的新鲜食材汇聚到江南人家的餐桌上,才造就出“主清淡、尚本味”的江南饮食习惯,而“鲜”就是这看似清淡背后的压底之灵。

如果说,灵动是江南的气质,那么,鲜就是味觉体系中的江南灵,延续在这一方被上天眷顾的水土之上。

(文字、图片来源誰最中國,侵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