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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青年报 2021-05-26 08:42

原标题:即便人生不堪 也要在舞蹈中保持三分钟的尊严

《悬浮》

2021年是侯莹舞蹈剧场成立10周年,也是侯莹正式从美国纽约搬回北京做现代舞蹈创作的第11个年头。在这10年里,侯莹和她的现代舞不断走向大众,与其他当代艺术形式比如建筑设计、绘画、雕塑融合碰撞。

原本,侯莹计划做一个轰轰烈烈的纪念活动:把她这10年创作的重要作品全部复排重演。然而舞蹈复排不是电影重映,面临巨大的成本压力。最终她选择复排《悬浮》与《异外》这两个作品,于2021年5月15、16日在77剧场演出。相比《异外》,《悬浮》在舞蹈运动技巧上更经典,整个作品只有20分钟,小而美。

《悬浮》只有两位舞者,黄健荣和丛欣宇,从头至尾她们起身伫立在舞台上跳的时间不到一分钟,其余的时间几乎一直伏在地板上舞蹈。她们的身体颤动、旋转,就像两只落在花朵之上的蝴蝶的翅膀不停地扇动。舞者的每个动作的弧度非常轻微,又都首尾相连,一步都不能错。手运动完就必须归到原来位置,然后再动脚,脚运动完,也要再次回归原处,再动身体,总之身体的任何部位运动完,就必须复位。而这个复位之处,将是下一个舞蹈动作的起始点。如此组成一套精微、细密、环环相扣的运动逻辑,这便是《悬浮》的精妙之处,像两股缓缓涌动的漩涡,她们借着旋转的运动惯性巧妙地触碰彼此,随即因为力的作用又相互推开。卵形的灯光笼罩在两位舞者的身体上,就像两个双生子在母体的子宫里戏耍。我用“她们”也许是个错误,两个舞者看上去更像是无性别者,只是动作极为阴柔。

侯莹2009年创作《悬浮》,首演在美国纽约大学Tish剧场。创作这个作品的契机是因为她多年舞蹈运动身体劳损,严重受伤,不得不退出舞台。但对舞蹈家来说不跳舞不知道还能干什么,于是,她和另外一个舞者就在纽约大学的篮球场上躺着创作,因为她根本站不起来,于是便有了在地板上运动的作品《悬浮》。短短20分钟,却是迄今为止侯莹作品里舞蹈运动技巧难度最大的,自首演以来仅重演不到10场,原因是很难找到合适的女舞者。不是没人挑战这个难度,而是跳完之后,基本不可能不带伤。这次复排期间,黄健荣和丛欣宇周身已是伤痕累累。原本是在疗伤阶段创作的《悬浮》,却制造了另一种身体之“伤”,匪夷所思。然而,两位舞者在身体的伤痛中一次次凤凰涅槃,震颤、旋转,旋转、震颤,她们并非臻于完美,甚至有时带着稚嫩、笨拙,却保持着理性与灵性。

《悬浮》,它看上去更像是一个理性的科幻作品,宣告着每个生命从孕育开始即是一场痛苦之旅。我始终认为好的舞蹈是跳出来的,绝不需要言语来补充,也不需要炫丽的动作哗众取宠,只是一种身体语言形式,它的特殊就在于书写工具本身(即身体)与作品本身合而为一,这在其他艺术形式中绝无仅有。离开躯体谈舞蹈是不存在的,而人类身体的神秘不亚于人类大脑,这也间接地说明了舞蹈的魅力。《悬浮》看似如此简单,动作如此细微,甚至你会觉得每个动作无差别,但其实没有哪两个动作是相同的,环环相扣下来产生了巨大的差异,就像蝴蝶效应。

侯莹在《悬浮》演出后说,“即便人生有那么多的不堪,我也要在舞蹈之中保持三分钟的尊严。”艺术对很多人来说就是咖啡、衣裳,是鲜花与大海,但对侯莹来说,艺术的终极有一个圣殿,那是海明威在《乞力马扎罗的雪》里遗憾没有登顶的圣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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