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中法6位女性对话“交锋” 折射当下怎样的性别问题？

妈阁是座城。

时代是座城，我们每个人也都是自我的一座围城。

在城里城外，有些人或许享受着，有些人则在无数冰冷坚硬的墙壁中碰撞。

不同时代，女性遇到的问题可能大致相同，也可能截然不同。但在创作过多部历史题材作品之后，著名电影人、第五代导演李少红发现，过去的女性不管怎样的出身，又不管自身能力如何，基本上都不能由自己来选择命运。

在传统观念中，男人是被宠溺着的，生来是该享受的，是负责拍板和发号施令的；而女人则是被磨炼的，生来就是干活的，听男人的话的......这是很多影视剧选择关注的一个方向，作为擅长讲述故事的李少红，她也希望能用影像来让更多人意识到：其实男性与女性共同组成了这个世界，他们司职不同，但都在为现代生活添砖加瓦。

而在1995年北京举办的世界妇女代表大会上，作为晚辈和电影界的代表参加的李少红第一次认真地去思考和讨论关于自己性别的事情。虽然“女性能顶半边天”的口号始终嘹亮，此前她的一些电影创作中也出现过女性视角，但世界妇女代表大会上那些性别话题，还是让李少红“震惊”了。

“以前我会在一开始创作的时候，怀疑自己的观点，怀疑自己的视角，会犹豫这到底是不是一个应该有的视角？比如1996年拍《红粉》的时候，当时就有很大的变动。因为改了八九稿了，但是在开拍前，我就突然觉得跟我最早看小说的感受和最终吸引我的那个角度好像变了。最后改得整个版本让我感到特别陌生。我就开始质疑自己：我是要拍这样一个东西吗？但后来一想，问题就出在于视角。”

在妇女代表大会后，李少红突然意识到自身有很多困惑都来自于视角——作为女性的创作者，女性视角应该是创作的第一视角，而这个视角是在一开始不一定能意识到的。后来，李少红便开始自觉地用女性的视角来看待自己的创作内容。而最近刚刚上映的《大宋宫词》同样便是用女人的视角来讲历史，“女性的视角更戏剧化，可以看到情感，能看到故事，能看到有血有肉的人物，所以我就觉得可能可以延续这个方法。”

一场关于国际妇女权利的对话

法国的性别政策

近日，值北京世界妇女大会召开25周年之际，法国驻华大使馆举行了一场圆桌交流会，并邀请了来自法中两国的6名女性分享她们在各自不同领域的职场生活与经验，包括艺术、科学和司法领域等。

三名法国嘉宾分别为：天体物理学家弗朗索瓦丝·孔布（Françoise Combes）、卡宴上诉法院第一院长玛丽-劳雷·皮亚扎（Marie-Laure Piazza）以及作家兼记者索菲·夏维索菲（Sophie Chauveau）；三名中国嘉宾分别为：“凤凰艺术”联合创始人、艺术总监、总编辑肖戈，著名电影人、第五代导演李少红，以及中国青年应对气候变化行动网络副秘书长芦明一。她们不仅讲述了自己的职场生活、遇到的困难，还通过对比法中两国的前景，介绍了她们对男女平等现实状况的认识。

▲ 法国驻华大使罗梁（Laurent Bili）在活动现场致辞并接受“凤凰艺术”专访

法国驻华大使罗梁（Laurent Bili）表示，对于26亿女性来说，男女性别平等的情况仍然非常复杂，她们没有和男性一样的工作机会。其中三分之一的女性仍然面临性暴力的问题。尽管性别平等方面已经取得了进展，但即使在发达国家，这场斗争仍在继续。当然，不同类型参与者的观点都很有趣，这一切不仅体现了中法两国的不同，也在不同年龄、不同职业的女性之间有所呈现——而这，便是丰富的经验交流。

近年来，法国总统马克龙决定将男女平等当作其五年任期内的重大事业，这也是法国政府的一项优先事项。法国欧洲与外交部通过其女权外交在国际层面践行这一承诺。法国在各大国际机构内主张在各个层面实现男女平等的目标：如减少不平等现象与可持续发展、和平与安全、捍卫和促进基本权利、气候与经济议题等。法国在其有关男女平等的国际战略（2018-2022年）中阐述了其女权外交的重大方针。同时，近年来法国在国家层面大大增加了其财政投入，以促进男女平等。法国还承诺，到2022年，将50%的官方发展援助通过法国开发署拨给旨在实现男女平等的项目。

“法国愿在世界各地支持妇女解放，同时打击性暴力和基于性别的暴力，并为实现男女平等就业和女童教育而斗争……要在世界各地发扬女权外交，就是要随时随地为实现男女平等而斗争。”

—— 节选自法国欧洲与外交部长让-伊夫·勒德里昂（Jean-Yves Le Drian）与法国主管男女平等与反歧视事务的国务秘书玛尔莱娜·希亚帕（Marlène Schiappa）于2019年3月8日发表的联合署名文章

在肖戈看来，法国不仅是世界艺术之都，也是一个女权主义兴盛的国家，可以说，西方女权主义是法国资产阶级革命和启蒙运动的产物。而“女性主义——Feminism”一词，最早也出现在法国。德·古热夫人于1791年发表的 《女权宣言》见证了法国女性和法国社会的成长历程，“女权”正是法国社会进步的表现。

一直以来，法国对女性和男性一视同仁，并将女性视为可持续发展、各国社会正常运转以及在摆脱危机的国家里进行重建的重要参与者。女性在各个决策机构中的参与地位必须得到提高。实现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尤其是有关男女平等与女性赋权的第5个目标，以及《消除对妇女一切形式歧视公约》中所载的尊重女性基本权利，预防针对女性的一切形式的暴力行为......都是法国的优先事项。

此外，法国还为通过和落实联合国安理会有关“妇女、和平与安全”的决议而积极贡献力量。该决议呼吁各国加强保护妇女与女童，因为她们往往是冲突中的首要受害者，同时加强女性在和平谈判与决策进程中的参与度。最后，法国还致力于促进欧洲委员会《预防和打击暴力侵害妇女行为和家庭暴力公约》，即《伊斯坦布尔公约》。该公约旨在使各国在打击上述各类暴力行为中承担责任。

真正的平等

来自每一个人的努力

“只要各国社会继续容忍或通过身体或心理胁迫或暴力对女性身体进行控制的行为，就不可能实现真正的平等。” —— 节选自2017年3月8日《巴黎宣誓》

80年代曾经在西方激烈的女权运动和身份政治在进入90年代之后逐渐沉寂，但在全新的21世纪，女性主义已然成为一种新的性别关系、性别视角和认知范式。 中法六位嘉宾在进行发言及回答广大观众问题期间，她们着重强调了社会文化方面的障碍。这些障碍长期限制了女性在某些领域更加广泛的参与，如各科学学科、艺术和文化领域。她们指出，虽然过去几十年来，在女性更好参与高级职务方面已取得了许多进展，但要实现真正的男女平等，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肖戈表示，从全球范围来讲，虽然上一世纪70年代风起云涌的女性运动以来，女性生存的社会环境逐渐有所改善，但性别偏见、排斥和无知仍然为女性艺术家带来重重困境。她介绍到，美国 26 大美术馆里在过去 10 年内只有 11% 的收藏和 14% 的展览是关于女性艺术家的作品。但如今的艺术院校至少 50% 的学生都是女性，女性艺术家跟男性艺术家数量的比例几乎是 1:1，但在欧美画廊代理的女性艺术家里只有13.7%，中国的画廊则连 10% 都没有。“寻求男女权利平等之路还很漫长，但我们都应该为之而继续努力。一方面在社会层面，一方面在个人层面，女性应当继续做最好的自己。”

事实上，不只是在艺术领域，全球的科学领域也同样面临着极端的不平衡。今年2月，在“妇女和女童参与科学国际日”之际，欧莱雅基金会和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公布了第23届“杰出女科学家奖” 获奖者名单，她们是5位分别在天文物理学、数学、化学和计算机科学领域取得卓越成就的杰出女科学家。

其中，本次论坛嘉宾之一，法兰西学院“银河系与宇宙学”教授、巴黎天文台的天体物理学家以及科学院院士弗朗索瓦丝·孔布（Françoise Combes）获得杰出女科学家称号。

同时，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还发布了题为《聪明的数字革命需要包容》的全球性研究报告，探究科学领域的性别平等问题。研究表明，如今女性占科研人员的三分之一，尽管情况已有所改善，但女性在数学、计算机科学、工程学和人工智能等领域仍仅占少数。每年，女性与男性署名的文章数量相同，但她们出现在权威期刊上的机率却相对男性较低。尽管她们代表33％的研究人员，但各国科学院院士中女性平均占比仅12％。

根据数据，迄今只有不到4％的诺贝尔科学奖得主为女性，而且这层无形障碍在科研领域确实存在。如果性别不平等一直存在于科学事业中，我们就将无法迎接建设包容性社会的各种挑战，或应对全世界所面临的科学难题。

仅仅吸引女性投身科学或技术还不够，还需要知道如何留住她们，需要确保她们的职业生涯并非充满障碍，并确保她们的工作得到国际科学界的认可和支持。 ——教科文组织自然科学助理总干事奈尔-贝杜埃勒（Shamila Nair-Bedouelle）

芦明一也提到她在2019年重走人类祖先大迁徙之路的经历，沿途体会到气候变化给当地带来的灾难性的影响，尤其是不发达地区的女性的影响尤其严重。在东非和中东的欠发达地区，由于旱季雨季非常不规律，导致粮食大幅减产，贫穷和饥饿进一步加剧，而女性往往要负责提供一个家庭70%以上的食物，她们负责耕种家门口的那片地，负责到几公里以外的地方去打水。但她们又是最后一个上桌吃饭的。加之缺少避孕措施和避孕知识，她们大部分都是在青春期就怀孕生子，也很难在走出来。同时还有很多女性也在尝试用自己的能力作出一些积极的改变，比如她们通过教育办学，给女孩子们一个走出去的可能。然而应对气候变化本身不是一份工作、一个专业，它是每个行业，每个领域，我们个人的努力也不单纯是用数字来衡量，它更是一份信心，一份责任和一份希望。

可以说，这个世界中依旧存在着无数明显或隐秘的岔道。而对于中国女性们来说，她们所面对的交叉路口或许要比其它女性所面对的更加隐晦、繁杂、混乱，遍布荆棘。这套“交通系统”甚至是在臃肿中堵塞，又在堵塞中臃肿。但在同时，我们或许也可以从国际经验中获取如何审视中国剧烈社会变迁下女性内部的社会分化，以及在消费主义数字时代艺术家如何处理女性问题的新可能。 在齐泽克看来，我们需要有能力将我们的文化与性别身份看成一种偶然性、充满巧合的东西，一种可以被改变的东西。 “把她当作一个女人来感受”。  女性权利的关键日期

1945年：签署《联合国宪章》，这是第一份确认男女平等原则的国际协议；

1975年3月8日：联合国首次庆祝国际妇女节；

1979年：联合国大会通过了《消除对妇女一切形式歧视公约》；

1994年：联合国召开了国际人口与发展会议，并通过了一项《行动纲领》，确认了女性获得性健康与生殖健康权利的重要性；

1995年：通过了《北京宣言》与《行动纲要》，旨在保障所有女童与妇女的受教育权、不受暴力侵害权、参与决策权，以及获得同工同酬的权利；

2000年：通过了联合国千年发展目标，其中包括普及小学教育、促进男女平等和女性赋权，以及改善孕产妇健康；

2010年：联合国妇女署成立，这是专门致力于男女平等与女性赋权的联合国机构。

嘉宾介绍

李少红，中国第五代导演。她的电影具有强烈的女性主义意识，同时她也是中国第五代导演之一，与张艺谋、陈凯歌、田壮壮一同于1982年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毕业后在北京电影制片厂任导演。1988年她独立执导影片《银蛇谋杀案》，受到观众的喜爱，此后，便获得了独立执导权，她本人也引起国际影视界的注目。随后陆续以1992年的《血色清晨》及1995年的《红粉》获法国南特三大洲电影节金气球奖和柏林电影节最佳视效银熊奖。2005年以《生死劫》获纽约翠贝卡电影节最佳故事片大奖。期间她进军电视圈，以《大明宫词》《橘子红了》《人间四月天》新《红楼梦》等作品跃居亚洲重要的电视剧制作人及导演。于2011年-2020年连任中国电影导演协会会长。2019年获得第四届澳门国际影展电影精神成就奖。2020年获得第十一届中国电影导演协会2019年度杰出贡献导演奖。

肖戈，艺术家、策展人、媒体人。出生于艺术世家，就读于中国美术学院附中、中央美术学院、艾克斯-普罗旺斯美术学院、法国巴黎国家高等美术学院、巴黎八大等多所国内外院校，双硕士。旅法 14 年 于 2009 年归国，现居住生活于北京。肖戈具有以人为本的艺术态度，长期专注于探索当代社会不同文化语境下人与时代的复杂关系，注重艺术和社会关系的讨论。她将东西方文化观融合，在艺术实践中呈现了一种非二元论的开放式观看方式。作为策展人，肖戈于 2009 年策划“暖冬计划”；2012 年担任上海双年展“中山公园计划”策展人；2013 年作为第 55 届威尼斯双年展平行展“大运河”策展人，以艺术之举推动中国大运河成功申遗；同年，于法国巴黎策划国际艺术城 50 周年纪念展“纤维之缘：万曼&宋怀桂”；2019 年，与乔纳斯·斯坦普（Jonas Stampe）成立策展组合，策划 CHAO 艺术中心年度大展“观看之道”，获《罗博报告》年度策展人奖，入围 ART POWER 100 年度策展人榜。2020 年，策划“从屏幕到观念—50 年的历史”“当速度成为形式—在屏幕里生活”。2014 年加盟凤凰卫视集团，任“凤凰艺术”联合创始人、全媒体总编辑，凤凰卫视领客文化副总裁、艺术总监。她与团队一起将“凤凰艺术”打造成为国内最具影响力的艺术媒体之一，并策划完成多项极具影响力的展览活动。如 “中法艺术之春十周年项目— 从时差开始” “中英文化交流年伦敦闭幕艺术庆典 ”“凤凰卫视 20 周年台庆巨献大展”“被仪式化的真实：苏新平作品展” “海阔凭澜——中英艺术时尚盛典 ”“美无止境——韩美林的雕塑世界 ”“超越时空的对话——吴为山雕塑作品展”“大脑的秘密”等。

芦明一，CYCAN 青年应对气候变化行动网络副秘书长，负责机构战略规划，发起青年可持续领域就业平台Work for Good，发起中国鸟撞议题的调研、传播与行动项目，助力城市里的生物多样性保护。她同时也是Celu Studio联合创始人，该工作室致力于通过艺术与科技结合的方式去表达和解决环境与气候问题。2019年发起重走人类大迁徙之路项目，途径东非、北非、中东、欧洲、亚洲等20余个国家，拍摄关于全球气候变化与应对方案的纪录片《迁徙之旅》、创作相关的艺术作品。她的装置、 摄影作品曾在伦敦艺术展览馆、北京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等地展出。曾任新希望集团海外发展中心总监、东南亚区域副总裁等职务；拥有中国、德国、法国财务管理、工商管理、发展经济学三个硕士学位。

玛丽-劳雷·皮亚扎（Marie-Laure Piazza），曾先后就读于普罗旺斯地区艾克斯大学法学院、波尔多国家法官学校（入学考试第一名，1988 年）。1990 年至 1999 年期间在多个高等法院担任副检察官。自 1999 年至2003 年先后担任执行法官、儿童法官。2003 年，担任高等法院副院长、上诉法院参赞。2008 年-2012 年期间先后担任巴斯蒂亚上诉法院第一副院长（2008 年），土伦高等法院刑庭第一副庭长（2010 年），之后担任马穆祖高等法院院长（2012 年）。2015 年担任巴斯蒂亚上诉法院法庭庭长。2017 年至今担任卡宴上诉法院第一院长。国家功勋骑士和荣誉军团骑士，获得了司法青年保护勋章。

弗朗索瓦丝·孔布（Françoise Combes），法兰西学院“银河系与宇宙学”教授、巴黎天文台的天体物理学家以及科学院院士。她的主要研究领域包括：星系的形成和演化，星系动力学以及其与超大质量黑洞的共同演化，星系的星际介质和暗物质模型。通过数字模拟，她是通过星系棒的垂直共振发现螺旋星系中核球形成机理的第一人。她也是研究遥远类星体分子吸收的先驱，这一现象导致了基本物理常数变化的限制。弗朗索瓦丝·孔布毕业于巴黎高等师范学院物理系，并于 1975 年成为巴黎高师副教授。她在 1985 年至 1989 年期间担任巴黎高师物理实验室的副主任，1989 年成为巴黎天文台的天文学家。她获得过多个奖项，包括国家科学研究中心金牌（2020 年）、欧洲天文学会第谷·布拉赫奖（2009年）、哥德堡的莉泽·迈特纳奖（瑞典，2017 年）。2009 年，她当选为欧洲科学院的院士，法国天文学会会长（2002-2004 年）。自 2003 年以来，她是欧洲期刊《天文与天体物理学报》的编辑。

索菲·夏维索菲（Sophie Chauveau）毕业于巴黎国家戏剧艺术学院，之后成为记者、作家和剧作家。作为多产的多领域作家，创作了二十几部小说（2015 年出版了最新一部作品《炭婚》），论文，以及戏剧，为许多法国报纸和艺术期刊撰稿。近15 年来探索著名艺术家的生活，并出版了多本小说式的传记：毕加索、索尼亚·德劳内、爱德华·马奈、菲利普·利皮以及列奥纳多·达·芬奇等。近期，她的研究聚焦了“美的概念及其在艺术中的表现”。2015 年当选作家协会理事和法国作家权益协会理事。

（部分图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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