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马首回归圆明园，价值千万的国宝其实是水龙头？

2020年12月1日，十二生肖兽首中的马首铜像正式入藏圆明园，成为1860年惨遭劫掠之后， 160年中第一件回归圆明园的流失海外重要文物。

说起来，每隔一段时间总会有圆明园十二生肖兽首出现在拍卖场上，为了让这些兽首们回归祖国，中国人那真是不惜重金。

马首

比如这次的马首铜像，就是何鸿燊在2007年9月用6910万港元巨资购回之后捐赠给国家的。

但这个价格还不是十二生肖兽首中最高的，2009年，鼠首和兔首拍出了每尊1400万欧元，约合人民币1亿+的天价（虽然最后并没有付款）。

既然这么值钱，想必这些兽首一定是极其珍贵、极其有艺术价值的“国宝级”文物了吧？

这个……还真没有，十二生肖兽首原是圆明园海晏堂“大水法”的建筑构件。

而清代的“水法”，就是人工喷泉的意思，所以价值千万甚至上亿的兽首，当初不过就是个喷水龙头而已。

圆明园海晏堂旧照

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闻名全国的皇家避暑胜地——承德避暑山庄还没开始修建。

康熙皇帝受不了大夏天憋在紫禁城这个蒸笼里，下旨在二十多里外的海淀区，建造一座行宫用来避暑，起名畅春园。

畅春园遗址上的海淀公园

3年之后畅春园建好，从此，康熙一年里能有半年都住这里，皇子们为了日常能够跟康熙见面套近乎，也都跟着在附近修了自己的私家园林。

畅春园北边大概几百米左右的一座园林，就是四皇子胤禛，也就是后来的雍正的园子——圆明园。

雍正登基之后，亲自充当总设计师对圆明园进行了大规模扩建，基本形成了圆明园的主要格局。

乾隆登基之初让人绘制的《圆明园四十景》 法国巴黎国家图书馆藏

到了乾隆上位之后，又大兴土木，把圆明园的面积扩大了许多。

我们都知道乾隆曾经六下江南，而每次在江南看到心仪的园林建筑或者景点，回到京城之后，乾隆都会让人照原样在圆明园里也修一个。

比如仿西湖十景的曲院风荷，仿海宁陈氏安澜园的四宜书屋，仿照宁波范氏天一阁藏书楼的文源阁……

圆明园曲院风荷复原图

就这样，圆明园集齐了各种不同风格的建筑，汇聚了中国南北方园林艺术的精华。但乾隆仍然不满足。

当时宫里活跃着不少西方来的传教士，通过他们，乾隆了解到了西方园林和神奇的大型喷泉。并下令让传教士郎世宁、蒋友仁等在圆明园里设计监造了一座仿欧式园林，俗称西洋楼。

西洋楼包括了谐奇趣、蓄水楼、方外观、海宴堂等6栋洋楼和多处景观，多用石材，只在楼顶和墙壁上装饰了中国特有的琉璃，整体呈现出典型的巴洛克风格，是当时世界上惟一一处兼有东西方风格的园林建筑群。

海晏堂

不过只有洋楼还不行，还得有乾隆皇帝喜欢的喷泉。

乾隆十六年（1751年），由郎世宁和王志诚（法国传教士）绘图，蒋友仁负责水法技术，在谐奇趣洋楼前用西洋机械技术成功建成了一座海棠式大喷泉。

据记载，喷泉池外围一圈有18只铜雁、4只铜羊，池中则是一座大型石鱼。铜雁和铜羊挑衅式的一起向石鱼喷水，寡不敌众的石鱼只能张口朝天喷出几丈高的水柱做回击。

乾隆看过之后龙心大悦，甚至还专门写了首《谐奇趣水法》诗，用来歌颂圆明园中的第一座欧式喷泉。

高兴过后乾隆趁机又下了一单：在谐奇趣水法东边——西洋楼最大的一组建筑海晏堂前，再建一座喷泉。

据说，郎世宁接到订单后的第一版设计思路，是像欧洲一样修建大量的裸女雕塑充当人体喷泉。然后，理所当然的，这个设计被乾隆否定了，大庭广众之下赤身裸体，简直有伤风化！

吸取了教训的郎世宁转从中国十二生肖里汲取灵感，把人体雕像改成了十二生肖像，设计上也遵从了中国古代常见的兽面人身形象，让十二生肖喷泉雕塑手持笏板、身着袍服。

青石十二生肖——兔 唐 故宫博物院藏

不过这样的设计对于看惯了十二生肖的中国人来讲，并没什么吸引力。于是郎世宁又用十二生肖对应十二时辰，在喷泉设计中引入了“水力钟”的概念。

所谓“水力钟”，通俗来讲，就是用喷泉报时。

十二生肖喷泉雕塑分别位于喷泉池的两边，南面依次为子鼠、寅虎、辰龙、午马、申猴、戌狗，北面为丑牛、卯兔、巳蛇、未羊、酉鸡、亥猪。

圆明园海晏堂旧照

它们的头部为铜质，身躯为石质，内部中空连接喷水管。每到一个时辰，对应该时辰的生肖雕塑口中就会喷出水来。

而到了正午时分，也就是中午12点的时候，十二生肖像还会同时喷水。

据清宫档案记载，每当此时，喷泉的声音大到在几里以外都能听见。这就造成了一个问题，近距离欣赏喷泉的时候，根本听不清周围人说话，这让乾隆皇帝很是扫兴。

海晏堂复原图

再加上乾隆三十九年（1774年），设计水法机械装置的蒋友仁病逝，机械引水的技法失传。

久而久之，这处设计巧妙的喷泉也就被搁置了。

不过，当年铸造十二生肖兽首的材料，选用的是宫廷造办处精炼的合金红铜，可以历经百年风雨而不锈蚀。

另外，这些十二生肖像虽然由中国工匠采用传统的失蜡法制作而成，但却是欧洲传教士设计，造型逼真、毛发清晰可见，带有明显的西洋风格，非常符合欧洲人的审美。

所以，当1860年英法联军进入圆明园，看到这些光泽如新、细致入微的雕像后，花大力气从石像上砸下来带回了欧洲。

同时被带走的，还有清朝皇室收藏在圆明园内的大量珍贵文物：从青铜器、到历代名人大家的字画、到各种奇珍异宝，共计约150万件。

相对于这批珍贵的历史文物，作为圆明园内普通建筑构件的十二兽首虽然做得精巧细致，但其艺术价值并不突出。

国家博物馆副馆长陈履生曾说，如果基于中国文化的立场，从艺术价值和审美价值来看，圆明园兽首只是一般性的历史文物，它在超过五千年历史的中国艺术发展史上，尤其是在中国雕塑艺术史上，可以忽略不计。而且它的血缘缺少中国文化的基因，它所反映的是西方写实雕塑的传统，但将其放到西方雕塑史上来论，也只能说是一般性的雕塑。

现在，中国人之所以追捧这些兽首，不惜重金千方百计也要把它们带回家，大概是因为它们见证了那段屈辱的历史。

收回这些铜像，是今天的中国强大的象征，也是给那段历史划上一个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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