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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术报 作者:李小妤 ,王纯2020-07-28 15:27

原标题:那些年,科举“状元”们的书法  

2020年的高考,比往年来得更晚一些。7月下旬,各批次最低录取分数线和考试成绩将陆续公布。“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这首孟郊的《登科后》写于其进士及第后,体现出诗人欢欣雀跃的心情,在今天依然形象地展现同学们考完后的情景。

在古代,作为高考的前身“科举”,是许多读书人羡慕、向往,甚至是为之奋斗终身的存在,科举更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一场大考。从唐朝开始到清末光绪31年废除科举制度,在中国长达1300年的科举制度中,也产生了众多优秀人才,据真实可考的就有592名状元,我们无法想象当年他们的风采,是如何从千万人中脱颖而出。

古代讲究“字如其人”,一个好的字、一张干净的纸,的确能给阅卷人留下良好的第一印象。明代科举考试就非常重视书法,明太祖、明成祖时期大力提倡书法,培养学子答题要工整,甚至到最后形成了科考必备的“台阁体”。此次专题,我们仅从古代状元的书法出发,分析他们的书法艺术。

在这里,还是要提醒广大学子,高中状元只是人生的第一步,以后的道路还很长。古时金榜题名后,依旧有不少人默默无名,在历史上鲜有记载;而现在的“高考状元”,更是要理性认识到,这个头衔只能表明自己在一次考试中发挥出色,进了高校的大门后,又和其他同学站在同一起跑线上,面临的是全新的竞争平台和评判标准,最需要的是冷静的头脑和宁静的书桌,切忌“自我膨胀”。

/ 柳公权 /

历代状元中,书法成就最高的,当数唐元和三年(808年)戊子科状元柳公权,时年30岁。他精于楷书,也擅长行草书,和唐代另一大书法家颜真卿并称“颜柳”,历史上还把他和唐代欧阳询、颜真卿、元代赵孟頫合称为我国“楷书四大家”。他的书法被后人称为“柳体”,书法在唐代达到了鼎盛时期,凡及楷书,言必称颜、柳,可见其书法地位之高。

/ 苏轼 /

苏轼的大名更是不用多说,他于宋仁宗嘉佑二年(即公元1057年)高中状元。《黄州寒食诗帖》不仅是他个人书法生涯中最为精彩的代表作品之一,也是中国书法史尤其是行草书法发展史上的里程碑式的重要作品,被称为“天下第三行书”。通篇书法起伏跌宕,光彩照人,气势奔放,而无荒率之笔,是苏轼书法作品中的上乘。正如黄庭坚在此诗后所跋:“此书兼颜鲁公、杨少师、李西台笔意,试使东坡复为之,未必及此。”

/ 张孝祥和他的《柴沟帖》 /

南宋 张孝祥 柴沟帖 行书 纸本

33.5×38.7cm 上海博物馆藏

张孝祥(1132-1169),字安国,号于湖居士,南宋著名词人、书法家、爱国名臣。出生于明州鄞县桃源乡(今浙江省宁波市鄞州区)。早年生活在鄞县,后随父张祁迁居安徽芜湖。张孝祥自幼天资过人,文章俊逸,顷刻千言,出人意表,是罕见的奇才。《宋史·张孝祥传》记载其:“年十六,领乡书。”可谓是开局顺利。绍兴二十四年,他的人生仿佛开了挂一样,一举夺得魁首。他的夺魁并不是巧合,在最后殿试的策论中,他写了一万四千言,文章酣畅淋漓,文采飞扬,不仅充满爱国激情,而且针砭时弊,令人耳目一新。字迹却是用“颜体”的正楷,这让人不得不叹服。

《宋史》记载:“孝祥俊逸,文章过人,尤工翰墨,尝亲书奏劄。”宋高宗曾说他“必将名世”;南宋朝诸多名家文人,也都对他的书法推崇有加。陆游说他的书法“为当时所贵重,锦囊玉轴,无家无之”;朱熹则说他“天资敏妙,文章政事皆过人远甚。其作字皆得古人用笔意”。

张孝祥书法广学各家所能,尤以“学颜”和“崇米”为著,一方面有颜真卿书法的遒劲雄伟,气势磅礴,一方面也有米芾书法的笔势奔放,秀拔清朗,其书法盛行于南宋,在书坛上颇有一定地位。

张孝祥受到当时的翰墨风气,尤其是高宗朝开启的对“二王”书风时风的回归,带动了书坛的活跃,促进了他的书学成长,使得他早在青年时期就享有书名。现在可见张孝祥书迹墨迹传世甚少,仅有七件墨迹作品,其中,《柴沟帖》应是其晚年书法风格的代表作,现藏于上海博物馆,是张孝祥写给友人养正的一通信札。原文如下:

适闻驾已抵柴沟,肩舆甚迟,今遣鞍马往,亟加鞭为具,所怀万千,倂迟面禀,孝祥顿首再拜,养正兄。

此帖凡七行,共三十八字,尽管这封信札有些字如第二行行首三字已经残缺,但我们仍然可以知晓信中的内容。此帖在书写时的速度很快,虽随心所欲,但不逾规矩。结体独具特色,多方长形,多外长廓形,向四周扩散,清秀劲健。中宫收缩,中上部营造虚位,重心下坠,个性分明。从此也不难看出他对米芾书风的继承。此帖也有颜真卿的清雄伟岸之气,浑厚严谨,遒劲流畅,持重不浮,骨力内含。其用笔方圆兼之,以中锋为主,线条凝重俊逸,笔画粗细分明,一般横画轻竖画重,深得颜字以折带转、易方为圆的笔法。行间疏朗有致,一气呵成,如云鹤游天,给人以轻松、舒展之感。章法格局空旷寥廓,而浓密的字列在空阔的格局中像奔腾的黑马,一泻千里。行间段落在画面上拉开的距离间隔,且间隔错落有致,造成一种层次醒目的流动节奏,又给人以清明简淡的美感。同时他的大小错落随意赋形,在感觉上与米芾的《值雨帖》相似,有异曲同工之妙,其中,“马”、“往”、“为”、“具”等字,在学习米芾的收放同时变幻造型,奇特有趣,在整篇中表现出独特的特点,吸引眼球。

源流上这也证实了他既学颜又学米的风格取向,一方面有颜真卿书法的遒劲雄伟,气势磅礴,一方面也有米芾书法的笔势奔放,秀拔清朗,能够将颜体的质感厚重和米芾的结体共同嫁接在其中实属不易,在书法的创新方面还是有一定的借鉴学习的意义。

张孝祥书法渊源甚广。总体而言,张孝祥各类书体皆通,而行草尤具飘逸奔放之势——这和他本身潇洒不羁的性格分不开,但同时,其字个体本身极具颜体的阳刚之美,力道遒劲,“观之者壮”,而力壮之下,却难掩其字清劲挺拔的英秀气质,正如“枯竹折松,驾雪凌霜”(曹勋《跋张安国草书》),可谓“笔力雄健,骨相奇伟,风格飘逸,气质清劲,并能自出新意”。可惜孝祥英年早逝,从其晚年代表作《柴沟帖》来看,其书风未能延续并走向成熟。正如朱熹所说:“若使其老寿,更加学力,当益奇伟。”他的书法盛行于南宋前期,在两宋书坛上有承前启后的作用。

/ 文天祥与《木鸡集序》 /  

文天祥 草书木鸡集序卷 24.5×96.5cm 纸本 辽宁省博物馆藏

在我们的印象中,文天祥是抗元名臣、民族英雄,与陆秀夫、张世杰并称为“宋末三杰”,但常常忽略了他的文艺修养。

文天祥(1236-1283),初名云孙,字宋瑞,又字屡善。宋理宗宝佑四年,年仅20岁的文天祥高中状元。他考试的策论洋洋洒洒一万余字,针对了理宗皇帝倦于朝政的现状,做出了尖刻的指责。考官王应麟高兴地对理宗说,这个考卷以古喻今,忠心可比铁石,有了这样的人才真是可喜可贺。然而当时奸臣贾似道当权,文天祥不但没受到重用,反倒遭到排挤不得不退休,那一年他才37岁。公元1275年,蒙古铁骑携襄阳之战的余威,水陆并进,沿江直逼临安。在南宋王朝风雨飘摇的时刻,文天祥毅然抛弃富贵奢华的生活,变卖全部家产,招募勤王兵马,走上一条前路艰险的救国之路。

文天祥不仅是一位伟大的民族英雄、爱国诗人,在书法上也别有造诣。

史载文天祥善小篆,陶宗仪《书史会要》言:善小篆,尝见丹书一砚,后云:“紫之衣兮锦锦,玉之带兮粼粼。中之藏兮渊渊,外之泽兮日宣。呜呼!磨尔心之坚兮,寿吾文之传兮。庐陵文天祥书。”共44字。笔画贞劲,似其人也。

文天祥的小篆已无遗迹,而陶宗仪的这段点评却可知其书贞劲如其人。文天祥传世墨迹多行草书,尤以《谢昌元座右自警辞卷》《上宏斋帖》《木鸡集序》三帖最为经典。

《草书木鸡集序卷》,纸本,纵24.5cm,横96.5cm,辽宁省博物馆藏,内容如下:三百五篇,优柔而笃厚,选出焉,故极其平易,而极不易学。予尝读诗, 以选求之。如曰:驾言陟崔嵬。我马何虺隤。我姑酌金罍。维以不永怀。如曰:自子之东方,我首如飞蓬。岂无膏与沭。为谁作春容。诗非选也。而诗未尝不选。以此见选实出于诗,特从魏而下,多作五言耳。故尝谓学选而以选为法。则选为吾祖宗以诗求选,则吾视选为兄弟之国。予言之而莫予信也。一日,吉水张强宗甫以木鸡集示予,何其酷似选也。从宗甫道予素,宗甫欣然。便有平视曹刘沈谢意思。三百五篇,家有其书,子归而求之,所谓吾道东矣。

此作是文公在咸淳九年(1273)冬至,应同乡张强之请而作。此卷通篇风格潇散简远,有一种清劲冲和之美。章法布局较为匀称,以纵向势为主,字间距小,行间距大。整体墨色的枯湿、浓淡变化不大。结字上通达疏朗,开合有秩,收放自如,大有效法怀素之意。如“道”字、“飞”字、“蓬”字等。用笔婉转畅达,行笔中锋,洒脱而不失闲雅。勾环使转多以圆带方,更显婉润。如“篇”字、“归”字等。笔势无太多恣肆却给人以中正之气,点画虽细,但有阳刚之力。整体气势虽没有怀素的狂放,但尽显骨力贞劲之感,看似平淡之中流露出奇崛之态。

清《大观录》在评价文天祥时说:(其)草书《敬斋辞》381字,《信国跋》283字,辞字结体颇大,44行,跋字差小,27字,共71行。信国精忠大节,以一身任有宋三日祀纲常之重,临池小道耳,无足为公轩轾。然世之宝公翰墨者,比于唐之颜平原,盖两公书不必同,其忠节同也。

对于文天祥来说,书法是临池小道,不足以作为重要之事,但世人对他的书法很是看重,认为文公与鲁公的书艺虽不同,但忠节的品质尽显一致。

/ 王十朋与《宠示帖》 /   

南宋另一位文学家王十朋,则是46岁才中状元,他前大半生都在务农、求学、授业中度过。虽出身农家,但有着良好的家学底蕴,先后在鹿岩乡塾求教,江心读书,梅溪授业教乡里学生,创办梅溪馆梅溪书院,桃李争芳,十年之间六赴太学,多次科考但都不如意。

王十朋(1112-1171)字龟龄,号梅溪,南宋著名的政治家、诗人,爱国名臣。不止是文章和诗篇名满天下,他的书法艺术也为当时人所称道。王十朋曾提到过自己刻苦习书的经历:“好习字,苦于无纸可书。遂于贫中撰出一术,以桌为纸,以肺腑为书。净几无尘,日书数百字,我之无尽藏纸也;心之精微,日书数百言,我之无尽藏书也。”观此言可以得知王十朋虽然苦于无纸可供书写,但也能在窘境中想出“以桌为纸,以肺腑为书”的对策,且长此以往的练习,使得艺道并行、书文并进,由此也可体会到王十朋面对生活时积极的人生态度以及其思想上流露出的大家风度。

不过,王十朋的遗墨并不多,流传至今的书法作品仅有一幅墨迹纸本的《宠示帖》,是王十朋行书书写的一封劄子。《宠示帖》又名《室铭帖》,原帖共29行,计358字,现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

这封劄子是王十朋为了答谢收信之人为他的书斋室铭题跋所作,涉及到王十朋的交游、书法、文学、思想、政治等等诸多方面,研究价值与历史价值并重,弥足珍贵,不可多得。

从《宠示帖》的内容上看,是王十朋作为集英殿修撰知饶州时,幸得一位“先生长者”为其“不欺室”作室铭题跋并和诗后,给这位“先生长者”写的一封劄子。帖中阐明了王十朋以“不欺”二字命名自己的书斋,效仿古人座右铭,聊以自警的原因。

这件《宠示帖》信手而成,通篇看去给人感觉自然平稳,不激不厉,如同行云流水一般,这样的书写基调也给阅读之人一种“娓娓道来”的感觉。整体起伏较小,迅疾而不失稳健,痛快淋漓,一气呵成。王十朋将行文时心境情感的变化,寓于点画线条之中,用笔正侧锋转换多变,沉着痛快,无一滞笔,方圆结合,流畅圆润,浑然天成。无牵强造作之态,毫芒内含,可见其行书功力之深厚。结体开合自如,气息恬淡秀雅。大小字随机安排,自然分布。上下字之间的顺手断联,更是增添了几分如同音乐节奏般的美感。全帖纵情挥洒、意韵并臻,充分体现出王十朋精熟的书技和书风,同时也使得王十朋的书法表现出自我优游的情怀。从取法上来看,这件《宠示帖》整体感觉受苏东坡书风影响更多,颇具畅达遒美的风致。王十朋对苏东坡书风的接受和效法也体现了他对“尚意”书法的继承与实践。但是王十朋对于苏东坡书法的学习,不在笔迹上刻意模仿,而是凭借其自身坚持不懈的努力以及天资自成一体,风华自足。

细细品读《宠示帖》在文里可以看出王十朋深刻的思想内涵,在字里可以看出王十朋精湛的艺术表现,由此可见王十朋其人之胸怀。宋代著名理学家朱熹曾评价王十朋说:“海内有志之士闻其名,诵其言,观其行,而得其人,无不敛衽心服。”从《宠示帖》来看,朱熹所言不诬。

/ 朱之蕃 /   

朱之蕃是明万历二十三年(1595年)状元,官至礼部右侍郎。他工绘画,竹石兼东坡神韵,山水酷似米芾等大家。又工书法,真、行书师法赵孟頫,得颜真卿、文征明笔意,日可写万字。在他出使朝鲜期间,朝鲜人以人参、貂皮为礼品,请他作画写字。他将所获得的礼品,尽行出售,另买书画、古器以归,其收藏极为丰富。他于泰昌元年(1620)所作《君子林图卷》,现藏故宫博物院。

/ 赵秉忠 /   

古时殿试的试卷,一般不会流传出来,被大家所知。但明朝万历二十六年的赵秉忠状元试卷,我们却有幸在青州市博物馆一睹真迹。此份试卷是1983年由其十三世孙赵焕斌捐赠给博物馆,经故宫博物院专家鉴定确定为真迹,上面有朱批“第一甲第一名”六个大字,为当时的皇帝朱翊钧御书,下钤“弥封关防”长印,是国家一级文物,且是目前大陆唯一的殿试状元卷真迹。

赵秉忠生于1573年,字季卿,父亲是右侍郎赵西关,生长在书香门第,他自幼聪明好学,24岁中举人,25岁参加殿试,一举考取第一甲第一名,高中状元。当时殿试的题目是“问君之政与君心”,卷面上共写下了一厘米见方的工整小正楷,共2460字,字迹工整漂亮,即使到了最后,依旧从容而工整。这份答卷是真诚的,真正站在皇帝的立场为百姓着想,为社会谋福祉,更难能可贵的是,赵秉忠很多事情都直言不讳,敢于“冒犯”天子,指出不足,让万历皇帝朱翊钧难免也高看一眼。

/ 王杰 /   

王杰(1725-1805),字伟人,号惺国,陕西韩城人,王杰8岁丧父,家境贫寒。自幼聪明好学,青年时期曾在江苏巡抚陈宏谋门下当幕僚,被陈器重,最后以陕西会考第一(解元)会试京城高考,又以探花第三名进呈乾隆皇帝殿试。当时正逢乾隆欲在北方选拔人才,又见王杰字迹(书法)工整清秀,便把他拔为第一,成为清朝开国第一名陕西状元。

/ 翁同龢 /   

翁同龢于咸丰六年(1856年)中状元,时年26岁,仪表堂堂,器宇不凡,不折不扣的青年才俊。翁同龢先后为同治、光绪两代帝师。翁同龢书法点画的特点是讲求厚重,藏头护尾,力在字中。翁书用笔收敛之时亦有纵势,运笔时多取直势。书作起笔时逆入、调锋之后顺势直下,笔意舒展,至收笔处戛然而止,干脆利落,力到笔到,斩钉截铁。作品中重笔与轻笔交相互映,折射出他驾驭毛笔的高超技艺。他的用笔,二王一脉的行草善于提、按、转、折,尤其是在提和转上更具灵便之法。而北碑方笔一派,虽有飞扬跋扈之气,但用笔时有重按与方折,故显凝重之致。翁同龢的用笔愈到晚年愈来愈明显的重按与方折,颇有“狠”劲,但他却以“淳厚”的气息写出凝重的格局来,不能不佩服他在处理用笔上的高明。在他的晚年书札中,行笔参入隶意,笔画古趣盎然,苍老雄浑,有碑帖互参的妙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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