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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富比亚洲 2021-03-12 07:54

原标题:金铭史诗:一场颠覆商王朝命运的战争 | 苏富比亚洲艺术周

商代在浩瀚的华夏文明中宛若一首壮怀的史诗,泱泱磅礴中透着无尽的神秘,深深地吸引着后世对它的求知与探索。商朝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有同时期文字记载的朝代,今所发现的商代文字主要为甲骨文以及青铜器上的铭文,与《史记》或《竹书纪年》等一些后世编著的史书文献相比,这些上古文字可以为后人们提供最为直接的史学资料,可谓价值无量。而在这些商代文字当中最为珍贵的莫过于记录有重要历史性大事件的一类,王朝的更迭、天命的变革,史海沉浮,历数千载春秋,这些文字为后世讲述着上古中国的辉煌与悲壮。苏富比2021年春所呈这件青铜簋上之铭即属此类极重要的商代文字遗存,簋内三十四字的长铭中记载了一场可谓是改变了商王朝命运的战争,其结果导致之后周武王得天时兴兵,于牧野一战大败商兵,纣王自焚,结束了商王朝近六百载基业,周始立,在中国历史上书下了波澜壮阔的一笔。顺帶一提的是武王伐纣这段历史精彩异常,明人以此为背景创作出了今天脍炙人口的名著《封神演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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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末  或约公元前1072年

小子簋

估价:600,000 - 800,000 美元

直径28.3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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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刻钟伯敬先生批评封神演义》版画,明万历金阊载阳舒文渊刊本

本簋的铭文记录了在癸巳这一天,一位代表着商王的贵族或高级官员,赏赐给了小子□(小子之名字现尚难辨,故先以「□」代之)十朋贝(商代所用的货币),命令其征伐首领䍙所统帅的夷方。小子□以获赏之贝铸造了此簋,用以祭祀其父或父辈文父丁,时在十四月。全篇铭最后以一个族徽作为结尾,表明了小子□的隶属氏族(于省吾先生将此族徽铭释为「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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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簋铭中提到的夷方,商时众方国之一,位于商土之东,武丁时期曾与商王朝有过交战,著名的女政治家、军事家妇好就曾参与过伐夷战争。到了商代最后一代帝王纣王时期,商王朝与夷方更是爆发过大规模战争。近年,学者韦心滢博士通过研究包括本簋在内的三件青铜重器,并结合了一批相关甲骨卜辞,钩沉出了纣王十五祀(一祀约等于一年)征夷方战役的经过,并发表文章《从流散海外殷末青铜器见帝辛十五祀征夷方史事》(《中国国家博物馆馆刊》,北京,2015年,期3)。据韦博士研究,此役应始于纣王十四祀,至十五祀结束,历时约九个月,由王率军亲征,又以本簋铭文中的小子□统军,兵发二路,与王师合击夷方,交战之地可能位于今山东、安徽及江苏部分地区。本簋铭文按时间可嵌排至纣王十四祀十四月癸巳日。高古青铜器中能够断代至如此准确者,实为极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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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左传 • 昭公十一年》,

清雍正十三年果亲王府刊本

关于纣王征夷方的战争,《春秋左传 • 昭公十一年》中有着这样一段评价「纣克东夷而损其身」,短短八个字,尽道出了征夷方战争至关重要的历史意义。纣王征夷方目前学术界一般认为有两次,除上述十五祀的一次外,十祀也有一次大规模战役。这两次征夷方,规模庞大,征途久远,对商王朝国力的消耗可想而知。另一方面,因征夷方战事,纣王不得不把军事重心集中在东方,这也就使得当时位于商朝西方的周人有了军事行动的机会。最终武王兵发朝歌,讨伐商纣,于牧野一战灭商而立周。纣王在伐夷战争中取得的辉煌,终却成为了王朝覆灭的一首悲歌。从宏观的角度来看,征伐夷方可谓是改变了商王朝命运的一场战争,同时又推动了中国的历史进程,其意义之重,不可估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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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末  小臣艅犀尊及铭文拓片 

旧金山亚洲艺术博物馆 艾弗里 • 布伦戴奇收藏 B60B1+ 

图片 © 旧金山亚洲艺术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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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末  青铜卣© 神户白鹤美术馆及铭文拓片著录于罗振玉《三代吉金文存》,卷8,1937年,页33

今所发现的商代文字中关于夷方战争的记载,大多见于甲骨文,而青铜器中对其有着直接记载的则极为少见,寥数器而已:其一即为大名鼎鼎的梁山七器之一的小臣艅犀尊,晚清出土于山东寿张县梁山,后流入美国,被艾弗里•布伦戴奇收藏,现存于美国旧金山亚洲艺术博物馆;其二为一件卣,现藏日本神户白鹤美术馆;其三为作册般甗,现藏中国国家博物馆;其四即为本簋——小子□簋,又名文父丁簋,是目前此组极具历史价值的青铜重器当中唯一一件能于市场流通之器。本簋的重要程度及史学价值当不亚于举世闻名的利簋。利簋,1976年出土于陕西,现存中国国家博物馆,簋内长铭明确记录了武王征商之史事,国之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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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簋铭文拓片著录于刘体智《小校经阁金文拓本》,卷8,1935年,页40

本簋至少于1935年已被学术界所关注,其铭文拓本更是被多部青铜器领域的重要著作所收录,如王辰的《续殷文存》、刘体智的《小校经阁金文拓本》、罗振玉的《三代吉金文存》等。商代青铜器铭文大多较短,三字以内的居多,所能提供的信息自然有一定的局限性。商代也有长铭文的青铜器,但数量极少,据严志斌博士在《商代青铜器铭文研究》(上海,2017年)一书中统计,2007年以前发表的商代有铭青铜器逾五千四百多件,其中铭文超过十字以上的仅四十七件。如本簋作长铭并记录有重要历史性大事件者,则更是倍加稀珍。此类青铜器对于今人深入了解商史可谓是意义非凡,也正应是青铜器对于后世而言最高价值的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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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学术角度上来看,对于本簋的研究应该仍有很大的前进空间。其铭文中目前至少有三个字,不同学者对其有着不同的读释。一个是小子之名,目前见有读为「罔」、「网」、「䍙」等;另外夷方䍙后的两个字,见有读为「宾贝」、「蔑历」等。究其原因,实因此三个字在之前著录的各版拓本中均模糊难辨所致。据笔者对本簋实物的观察,簋内包浆熟厚,以致铭文中某些字缘较浅,难以清晰拓出。倘若日后有条件对其銘文加以专业清理,或将大有改观,势必刷新现今世人对商末周初之军事历史的认知。届时若可将此三字准确释出,不仅可以为此前的学术异议做出判定,亦或对整篇铭文的内容、断句有所影响,也未可知,从而更加有助于学术界对商末征夷方战史的考证,意义极大。

(文字、图片来源苏富比亚洲,侵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