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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艺术 作者:李鹏2018-09-10 15:30

“一块标准砖的尺寸为:240mm × 115mm × 53mm。每一块砖都是一样的,如果算上每一块砖之间的灰缝的话,那么,这些砖可以按照一定的排列顺序,砌成任何整数倍的尺寸。再经由这砖所建造的空间和房子,由于既定尺寸的固定,那么建筑中所有的其他附属物品尺寸,都得依照于砖的尺寸来设定,比如家具和其他附属设施。”

——谭平

▲ “谭平1993:两个模数的开始”展览现场

而作为建筑设计、建筑施工、建筑材料与制品、建筑设备、建筑组合件等各部门进行尺度协调的基础:一块砖的尺寸,就是模数。它决定了我们生活的空间为什么是这样,而不是那样。

这就是模数的概念。近日,站台中国主空间推出的艺术家谭平的重要个展“谭平1993:两个模数的开始”,囊括9件视频影像及多组素描、版画、油画及装置,就是在一定模数下创作出的作品。而这些模数,就是艺术家谭平在众多创作中的两条主要线索。艺术的作品看上去非常抽象,但实际上,谭平更像是一位观念艺术家,正如策展人崔灿灿所说:“‘模数’在谭平的作品中重复出现,它形成了谭平创作的基本语法。像是单词或是形状,按照一个全新的尺度重新组合。单词过去的信息,也就变得无关紧要了,它只是提供某个念头开始的直觉。当符号的象征价值或是传情作用变得次要时,唯一重要的便是这个语法,模数形成的一个系统。”

▲ “谭平1993:两个模数的开始”展览现场

对模数的理解,或者说对谭平而言,影响他最大的,应当是他的德国留学之行。对德国人而言,纯粹性是他们思维中的一大特性,在那里,颜色的含义就是颜色本身,不附加其他文化上的象征意义,对于这样一种趋向于概念性的思维氛围,也造就了谭平逐渐摆脱东方式的传统束缚。

而早在1984年创作的《窗前的石膏像》,无疑可以看出,意大利形而上学画派的基里科对谭平的影响甚大。一个纯粹的古希腊雕塑,引向关于神性、神话与古老哲学的隐喻;一个人体解剖器具,连接上关于“本体论”的思考;一个数学教具,引申了理性与逻辑的深远命题;一条铁轨和一架穿梭于画面之中的火车,将使人联想到关于时间的无限与空间的无垠......以及为它们取的各自不同的叩开精神隐秘之门的词语。

它们形成了一种对于无垠形体之上的空间与时间的想象。1993年,他开始尝试对平面、空间和时间进行概念性创作,而这一过程,就演变为了对整个模数创作思想的新开端,而它们,则形成了“谭平1993:两个模数的开始”展览所有作品的起源。

▲ 艺术家谭平正在创作(摄影 郝科)

▲ “谭平1993:两个模数的开始”展览现场,从左至右:《平衡》,布面油画,40x70cm,1993;《窗前的石膏像》,布面油画,1984;《时间》,喷绘,1993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关于1993年的《平衡》与使用固定时间腐蚀青铜,并将其印制在纸上的《时间》,它们自身也成为了关于谭平几十年创作史的模数。如果我们把模数看作是一种关于系统的源代码,那么,它就是关于整个谭平艺术系统之中的促发结构之源的中心,它形成了关于整个系统的方法论。

▲ 《平衡》,布面油画,40x70cm,1993

▲ 《时间》,喷绘,1993

在这种关于模数的方法论下,谭平在一开始就对作品的创作设置了一条规则,无论是尺寸还是时间,它们都是整个创作的起始之点,而在这源代码的启动下,整个创作过程却可以变得千变万化。正如在《60x60》的创作中,谭平先在整块木板上进行随意的创作,然后按照“60x60”或的“60x60”的整数倍尺寸进行切割。每一块被切割下来的模版,都因其模数的存在,而形成各自完全不同的图案。同时在展览过程中,谭平又会根据实际具体的场地空间在确定这些模块组合的最终形态,每一次作品的呈现本身,就像是一场全新的创作,使其作品中的模数与空间中的模数发生关系,或分散、或重叠、或聚合。

▲ 《60 x 60》黑白木刻,60 x 60cm, 60 x 120cm, 2010

这种从作品向整个外在空间蔓延的模数现象,如果我们进一步推演,它甚至可以演变成影响整个世界的规则。比如将此模数转换为时间,控制展览的开放或关闭时间,或是转换为参观者的数目,以控制进出展厅的人数,或是与整个798艺术区的建筑群发生某种模数对应关系,或者在参观者中选取一定模数比例的人数,并将这种规则演变到更加广阔的空间和时间中去。

整个世界就是一种关于模数的世界。在与谭平谈到关于东西方的文化时,正如他在德国留学所见的那样。这两种文化之间是否存在着各自不同的模数,以此演变为完全不同的社会、文化、艺术、政治的系统?如果可以这么说的话,那么整个人类社会的意识形态,就具有某种模数意义上的概念。

▲ “谭平1993:两个模数的开始”展览现场

或许,我们可以从一个例子来进行说明:“主权与人权”关系。当某两种意识形态,各自倾向于“主权大于人权”或“人权大于主权”时,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模数,就可以演变为完全不同的社会规则和政治制度,甚至是关于道德的伦理学差异。当这一核心思想被确立时,所有一切围绕着它的附属构造,将完全满足于它最初的公设,正如整栋建筑的几何构造与建筑中的那一块砖的几何构造相同。

这看上去正像是数论的领域,虽然谭平在接受“凤凰艺术”采访时,表示在创作过程中并没有涉及该领域。但具有极强哲学特征的数学分支之一:数论,无疑在无意识中,正在谭平的模数创作中浮现出来,它是关于数本身的推演和哲学化研究。如同一种关于素数的研究,它表现了一种关于世界构造基本单位的映射。

在《60x60》的创作中,正具有这样的演变。或者我们把这种关于模数的转换:从平面向空间,从空间向时间,或从时间向空间,看成是一种关于傅立叶变换的方程式,或是关于几何与代数的相互转换关系,无论它们怎样变换,其拓扑性质总是不变。而这拓扑性质,就是模数的性质。这是一种万物演变法,谭平的创作,正具有此种特征。它不仅仅是一种抽象的表现,更是一种对于现实世界的抽象演变。

▲ 《一杯》行为,视频,2011

但是,这就是谭平作品的全部吗?并不。在作品《一杯》中,谭平为自己设置了一个模数是:完全相同容量的一杯墨。他小心地将一杯墨倒在既定的纸上或者画布上,在这里,高度、倾斜度、速度,都保持着非常的克制。一种极其简单的动作,它展现了关于模数的另一种不可完备性,正如隐含了17世纪末德国哲学家莱布尼茨的哲学理论“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叶子”的含义:即使是完全相同的一杯“墨”也无法倒出一片完全相同的圆形。

也就是说,在谭平的创作中,我们可以看到,一种关于结构主义与解构主义的两种反向的倾向同时出现。而这种解构倾向,是艺术家在使用模数创作中,逐渐显现出来的,正如系统本身的演化,随着时间的演进,系统将自发生成如德勒兹口中的“逃逸线”,也如同德里达所表述的,决定系统的中心恰恰在系统之外。

▲《无题》,套色木刻,78.5 x120cm,2012

▲《无题》,套色木刻,78.5 x120cm,2012

于是,模数的概念在这里,就变得相当具有趣味了。系统本身的整体演变,似乎取决于模数的动态法则,正如在作品《无题》中,所展现的那样,主观随机性正在凌驾于模数控制之上,如同一种自由拼图。如果我们把拼图碎片本身当成一种模数的话,那么由拼图碎片所自由组成的图案,则成为了另一种新的关于模数之上的法则,或者是一种自由模数的动态概念,正如谭平所说:“有了模数之后反而更加自由。”

这种思想逐渐在谭平那里演变成一种新的思考。在最新的作品“理性的点”系列中,关于理性的反思与新思考,正在成为一种新的创作叙事,正如它成为此次展览空间的中轴。谭平首先制定一个模数,在画面上用铅笔平均分割20厘米的网格,然后在网格中再做二分之一的区隔。在第一个模数的基础上,用直觉在画面的偏中线位置选择6个点,由最中间的点,将6个点用线相连,得出一个放射的延长线,再其之上再取它们的垂直平分线,作出另一个相交的点,而这垂直平分的规则就是第二个模数概念。

▲“理性的点”系列:《手稿》2018

标注记号,大面积的涂抹颜色,再由涂抹的颜色和遍数调整点的色彩。这个复杂的过程中,模数的制定与直觉性的变更,持续的彼此作用。不合理的想法,被绝对且富于逻辑的发展着。

在这所有以理性生成的点中,唯有初始之点却是非理性的。它完全依赖于艺术家的直觉,尽管这些点都处于网格的位置之上,但网格本身并不决定其点的具体位置。这是一种基于对理性之原初的追溯,正如在现实世界中,所谓的标准度量基本单位,实际上在它们诞生之初,无疑都与人本身的直觉相连。在历史的演进中,不同标准的度量单位,最后因人类不同文明的交融而统规合一。它展现了理性之源:理性本身来自于非理性,模数本身来自于非模数。

▲ “谭平1993:两个模数的开始”展览现场

艺术家谭平自1993年开始,以模数的方式进行的长达二十多年的探索和研究,逐渐清晰起来。此次“谭平1993:两个模数的开始”的展览正是这样的一场关于模数线索的梳理,正如谭平所说:

“作为一个艺术家来说,过程比结果更为重要。当你设计了一个规则之后,创造出来的东西却往往是不可预测的,它显现出一种变幻无穷的丰富。它不是你设定一个规则之后,只能达到一个结果,相反,它可以达成无穷的结果,而这正是模数有趣的地方。”

▲ “理性的点”系列:《无题》,布面丙烯, 200 x 300cm,2018

▲ “理性的点”系列:《无题》,布面丙烯 , 200 x 300cm,2018

这个世界既是被结构着的,同时也是被解构着的。模数使我们看到关于世界是如何被结构的过程,而模数的本体论问题,又使得结构在此之中被瓦解,整个系统朝向两种不同的方向被拉伸。

在数学的领域中,有三大流派势均力敌:逻辑主义、形式主义和直觉主义。在这里,逻辑主义和形式主义,都无疑拥有着关于模数的结构主义特征,而直觉主义的代表人物荷兰数学家布劳威尔表示:任何数学对象都可被视为思维构造的产物,一个对象的存在性等价于它的构造的可能性。

▲ 《彳亍》视频截图

虽然在直觉主义这里,依然存在着结构主义的影子,但它把一切关于数学构造的前提让位于思维的殿堂之中。于是,在这里,直觉主义虽是数学结构主义的一种,但是它显然表明这不是唯一的一种。这对唯一性的去除,正是关于模数的诸多可能性,以及关于对模数前提的非理性的肯定。

而这些看似艰深而晦涩的数学抽象问题,在艺术家谭平关于模数的创作中,竟然以艺术的形式表现出了其丰富的内涵和同样艰深的思考。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在谭平近期的创作中,他有意地使用主体性直觉,来考察模数构造世界过程中的非理性一面,正表明了艺术家在此之中的思考深度。

▲ 艺术家谭平正在创作

谭平的模数创作,正如他所表示的那样,艺术就是在寻找个性与共性之间的一个平衡之点。艺术家的存在,正如《理性之点》中的那些初始之点,或也如同规则的设计本身。一旦规则被设定,那么规则就将变成规律,它就像是所有艺术家关于自身艺术的方法论本身。这关于模数的思考,不仅适用于艺术,也同样适用于对世界的观察和思考。

展览信息

谭平1993:两个模数的开始

艺术家:谭平

策展人:崔灿灿

展期:2018.09.01—2018.10.21

地点:站台中国当代艺术机构(北京朝阳区酒仙桥路2号798艺术区中二街D07)

(凤凰艺术  北京报道  撰文/李鹏 采访/李鹏 责编/李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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