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位于德国柏林的弗尔睿典藏美术馆（The Feuerle Collection）正式宣布品香室开幕，不仅为观众提供亲身体验中国品香仪式的独有机会，更可藉此一窥品香仪式中所蕴涵的精致与深邃的人文文化底蕴。在这里，中国香与来自世界的当代艺术作品彼此缠绕。“凤凰艺术”受邀前往柏林，并专访美术馆创办人德希雷·弗尔睿（Desiré Feuerle），为您带来相关报道。

弗尔睿典藏美术馆创立的宗旨和最基本的构想，就是创造一种“总体艺术(Gesamtkunstwerk)”。

▲弗尔睿典藏美术馆(The Feuerle Collection)

品香文化是中国古老的传统之一，可上溯至 2000 多年前的汉代。品香艺术一直是专属于文人雅士、高僧、皇亲国戚等，习静参悟的性灵活动。弗尔睿典藏美术馆(The Feuerle Collection)不仅是第一座以中国品香文化为主题的艺术美术馆，更是全世界唯一将品香仪轨引进作为一种美术馆策划的艺术活动，其将环绕于美术馆原已收藏的其它古典及当代艺术作品之中。由收藏家、弗尔睿典藏美术馆之创办人德希雷·弗尔睿(Desiré Feuerle)亲自策划。

▲展示现场，图片来源：The Feuerle Collection

中国香文化艺术可以上溯到 2000 多年前的汉代 (206 BC–220 AD)。当时香料被广泛应用在熏衣燎室，礼佛熏制，以及文人雅士和皇亲国戚的习静参悟休閒活动。佛经对香大加推崇，佛教礼仪中处处用香。供奉以香为首，僧人诵经以打“篆香”来计算诵经时长。随著佛教东传，香事也传入日本，并一直保持至今。考究的品香仪式会使用各样特为香事设计的器具，这些器具随著时代的变迁演化：如宋朝时期（960–1279 AD）使用的器具大部分以瓷器为主，明朝（1368–1644 AD）喜好宣德铜炉，而清朝（1644–1912 AD）的品类则非常丰富。

感格鬼神，清净身心，

能拂污秽，能觉睡眠，

静中成友，尘里偷闲，

多而不厌，寡而为足，

久藏不朽，常用无碍。

——“香痴”黄庭坚《香之十益》

唐代香事之所以繁盛，与当时贸易的繁荣、佛教的传播、强大的经济基础及中外各国密切交流等因素密不可分。历史上海上丝绸之路的成形，极大地促进了香料贸易的发展，各种名贵香料纷纷涌入中土。唐朝使用的香料涵盖沉香、樟脑、苏和香、丁香、龙脑香等。其中“沉香”被认为是进口的名贵香料之首，广受唐代皇室们所追捧和喜爱。隋炀帝（569 AD–618 AD）堪称奢华之首，史书上甚至有他夜焚装满整车沉水香的记载。

▲展示现场，图片来源：The Feuerle Collection

宋朝时期，中国使用香料的风气达到了顶点。贵族将香事视为閒馀雅事，并设立品香室举行仪式。宫中更特别成立了“香药库”，设立官员专门掌管香药进口事宜。上行下效，宋代文人雅士也盛行使用沉香。他们作诗填词要焚香，抚琴赏花要焚香，宴客会友、独居慎思都要焚香。明、清时期，喜欢沉香的人更多，上至宫廷，下至平民百姓，闲居时都非常流行玩香、闻香。

传言早在宋代，便有“一两沉香一两金”的说法。即使至今日，上品沉香的价格仍然是世界上最贵的天然原材料 (1 克沉香的价格超过 6,500 欧元)。沉香的形成非常不易，并不是所有的沉香树都能够结沉香，由于年数短的香树树脂腺不足，一般只有数十年以上的香树才可能形成沉香。其过程是沉香树受到伤害时（动物的利齿，虫蚁的啃噬，雷电的劈打，甚或是人类毫不留情的刀砍斧凿），流出膏脂自我保护癒伤，同时在特有的真菌作用下天然形成的香结，并经过数月沉淀后才最终成形，品质越高的沉香，需要的矿化时间也越长，如奇楠沉香可能就需要千年才能形成。

▲展示现场，图片来源：The Feuerle Collection

有意思的是，自古以来，由于体味及文化特征的不同，东、西方世界在用香的历史进程上指向了两个不同的方向。东方在于改善空间气味有关的香油、香饼、香丸、盘香，取得的成果比较多；而西方世界则在于改善人体气味有关的香水、香精、精油等方面。品香室的设置便主要是为了与西方分享此一独特的东方文化，并与美术馆的联觉概念相辅相成。为此，约翰·波森(John Pawson)与知名中国品香专家及中国木家俱大师，联合设计了专属的品香桌。

在中国品香仪轨所蕴涵的深邃艺术性是超乎想像的深奥複杂，而欧洲对此无疑地是所知甚少。我个人就是亟于想要将这种既美丽又古老的精致仪轨以既真实又现代的样貌，分享给西方世界。

——德希雷·弗尔睿(Desiré Feuerle)

品香仪式中会藉由珍贵的沉香，探索气味、感官、人类灵性以及自然界之关联，并以此展露中国文化的博大与精深。品香室的设置规划以联觉式展现方式，更完整地展现交错并置、呈现古典与现代相互激荡。这种创作与布置形式，同时也应和着德国“总体艺术”的审美形式与趣味。

▲弗尔睿典藏美术馆品香室场景，图片来源：The Feuerle Collection

19世纪，作曲家理查德·瓦格纳(RichardWagner)提出“总体艺术”的概念，以此来阐释自己的大歌剧所包藏的审美野心——将所有的艺术都囊括到一座音乐厅中，产生一种令人敬畏的审美体验，这种体验即便不具有救赎力量，至少也有很强的祭祀感。随后，这一概念开始有了它自己的生命——在此意义上，成为一种艺术的拜物教(FETISH)，很快就成为追求超验或总体维度的艺术谋划的核心部分，在不同的时代，不同的艺术被提升为统摄其余一切艺术的最高形式。例如，在新艺术运动中，设计发挥了“总体艺术”的功能；在荷兰风格派中，“总体艺术”是绘画；在包豪斯学院中，“总体艺术”是建筑（在包豪斯建院纲领的封面上，印着一幅哥特式大教堂的木刻，寓意各门类的艺术与手工艺都受庇于这一建筑）。它在二战后的偶发和行为艺术中重获新生，在新现实主义和波普艺术的某些景观中继续存在，在当今不少的装置艺术中也能见出复苏的迹象。

▲弗尔睿典藏美术馆品香室内，弗尔睿典藏美术馆创办人德希雷·弗尔睿(Desiré Feuerle)和来自台湾的现代品香大师王俊钦等一起在品香仪式现场

品香室完美地嵌进了整个弗尔睿典藏美术馆空间，周边环绕有湖室(The Lake Room) 、打有美丽灯光来自第 9 世纪的高棉石雕、以及由荒木经惟(Nobuyoshi Araki)、亚当·弗丝(Adam Fuss)和安尼斯·卡普尔(Anish Kapoor)等当代艺术家所创作的艺术作品。在较低的地面楼层，则有来自中国皇室的各式各样石制家俱。

为庆祝弗尔睿典藏美术馆品香室的开幕，本次活动邀请了来自台湾，对中国传统皇室的品香仪轨有深入研究的现代品香大师王俊钦，他亲临现场分享了他在中国品香文化方面的丰富经验和专业知识。在当天的仪式中，他依据德希雷·弗尔睿规划的流程，亲自示范了品香仪轨，其中精心挑选的沉香，包括绿奇楠、不丹奇楠、以及海南沉香等珍贵稀有的香料。

对话“凤凰艺术”

德希雷·弗尔睿早在1990年代开始，即是一位专注于将古董文物与当代艺术杰作交错并置，藉以产生古今对话的创新艺术欣赏视角的开路先锋。他所创建的这座私人美术馆是欧洲地区最为知名的亚洲收藏所在地之一。馆内展出的私人藏品包括中国汉朝至清朝的皇室家具、木质和石质中国文人家具、古董漆器；东南亚7至13世纪的高棉石雕，班清时代容器、泰国和缅甸陶瓷器和赤土陶器，年代从公元前3600年到18世纪；以及被用来进行古今对话的当代艺术家，如克里斯蒂娜·伊格莱西亚斯(Cristina Inglesias)、安尼施·卡普尔(Anish Kapoor)、曾梵志、詹姆斯·李·拜尔斯(James Lee Byars)、荒木经惟(Nobuyoshi Araki)和亚当·弗斯(Adam Fuss)等的作品。德希雷·弗尔睿的努力一直持续至今，而此次品香室的设立并开放，无疑是他的独特艺术展出理念最重要的拼图之一。以下是“凤凰艺术”受邀前往柏林为您带来的现场专访。

弗尔睿 X 凤凰艺术

（以下为了方便阅读，“凤凰艺术”= Q）

▲收藏家、弗尔睿典藏美术馆创办人德希雷·弗尔睿(Desiré Feuerle)，图片来源：The Feuerle Collection

Q： 你在去年10月创办了弗尔睿典藏美术馆，并将其创立宗旨和构想设定为创造一种“总体艺术(Gesamtkunstwerk)”，能否具体谈谈？

弗尔睿：早在上世纪70年代，我就开始涉足“总体艺术”并成为这领域的先锋人物。我从小就喜欢将不同的事物组合在一起，如果我看见500年前的人制作一件工艺精巧的家具，抑或画出一幅美丽的油画，处于今天这个时代的我也能感同身受。而现代艺术家创作的当代艺术作品也给我同样的感受，这种创造性本身是一种共通的能量，我对这种能量着迷。所以，我开始对“总体艺术”着迷，并开始训练我的眼睛和着手准备我的收藏系列。从12岁开始我就收藏各式各样的钥匙，其中包括哥特式的、20世纪的、极简主义的与银质的钥匙和器具，这些器具可能来自上海、罗马、日本、美国乃至全世界。我喜欢到全世界去收藏不同的艺术，去感受与众不同的在地文化，尤其中国的藏品相比泰国和柬埔寨的藏品总是给我特殊的印象，其中的文化内涵、精神丰富性、形式的美感和信息的多重性都令人叹为观止。你知道很多艺术都无法跟你对话，我不需要那样的艺术，我需要能跟我产生共鸣并沟通良好的艺术作品。因此，弗尔睿典藏美术馆没有给任何作品放置作品标签和介绍，观众走进展厅可以聆听、观察、思考、触摸、感受这些作品本身，然后希望了解更多有关收藏背后的故事。

Q： 您如何看待艺术？约瑟夫·博伊斯(JosephBeuys)是否给你许多灵感？

弗尔睿：艺术就是去感受，你提到了约瑟夫·博伊斯是非常激进前卫的艺术家，我认为他非常杰出是由于他为人们创造了一种有关艺术的讨论，比如他说“人人都是艺术家”是指每个人都有创造的潜能，并且都有机会成为优秀的艺术家。我想博伊斯作为艺术家给我带来了很多启发，目前的德国艺术圈就像博伊斯所在的那个70年代一样十分活跃，而我也看到了中国在艺术创造上的巨大能量和潜在机会，很多好的艺术即将被创造出来。

Q： 弗尔睿典藏美术馆的建筑具有一种艺术感，您是如何构想的？

弗尔睿：弗尔睿典藏美术馆的原址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的电信通讯暗堡，由英国知名建筑师约翰·波森(John Pawson)营造。我一开始就想在美术馆内设置一间湖室(Lake Room)，其地面上的水波纹倒映出整个环境的氛围和感受，从而让馆建筑本身成为一件艺术作品。观众进入展厅前可以在约翰·凯奇(John Cage)的音室(Sound Room)安静地待上几分钟，在完全的黑暗中聆听一些最简单的乐音，然后突然进入整个展厅，你的眼睛会对映入眼帘的艺术品感到焕然一新。关于弗尔睿典藏美术馆的策展与照明方案、空间布局都是由我设计然后与建筑师约翰·波森合作完成的，我认为美术馆的灯光照明十分重要，它就像指挥一个交响乐乐团或戏剧表演剧团般精心设计，“总体艺术”的概念不仅在于展出的艺术作品，更在于把建筑本身的艺术性融入其中。

▲英国知名建筑师约翰·波森(John Pawson)，图片来源：The Feuerle Collection

▲弗尔睿典藏美术馆内外观，图片来源：The Feuerle Collection

Q：能否聊一聊弗尔睿典藏美术馆为何会设立品香室(Incense Room)？

弗尔睿：对我来说，“品香仪式”是千百年来中国文人雅士和皇帝之辈的古老传统，这样的活动直接触及人类的感官并给人美好的体验，我很想把它带到美术馆里来给大家欣赏。因为对我而言，它是另一种雕塑艺术、表演艺术、嗅觉艺术、精神艺术甚至触及灵魂的艺术形式。据我所知，最好的品香文化来自于中国古代宫廷接受的来自于越南和海南的沉香木，而这种品香仪式最早起源于中国，恰好我一直以来收藏了不少中国的古代艺术和古典家具，因此考虑在弗尔睿典藏美术馆设立一间“品香室”，去传承并延续这种来自古代中国传统的时间感和艺术性。

▲展示现场，图片来源：The Feuerle Collection

Q： 观众如何能够访问弗尔睿典藏美术馆？

弗尔睿：弗尔睿典藏美术馆只在每周五至周日开放，观众需要在我们的官网(http://www.thefeuerlecollection.org)上提前预约具体的参观时间，并且为了保证参观体验的完整性，每次参观人数不能超过14人。最后，我希望未来有更多来自中国的专业艺术人士和艺术爱好者能够来拜访弗尔睿典藏美术馆。

（凤凰艺术柏林报道 采访/MichelleDing 责编/db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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