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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特艺术学院 2021-03-09 15:06

原标题:爱德华·霍普:孤独是一种病吗?

初秋的夜晚,你快步走在街道上,被风吹得缩了缩脖子。到处都熄了灯,城市的玻璃窗张大着嘴,贪婪地吞食黑夜。

走到转角处,眼前突然有一片光,在孤寂沉默的街上,明亮得突兀。这光映照着墨绿的墙,在绿色的人行道投下钻石般的绿色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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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德华·霍普,《夜游者》,1942

Edward Hopper, Nighthawks

你不由自主往里看,巨大的落地玻璃把房间变成了展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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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看到一男一女,女子的红色礼裙很抢眼,她正看着手里的一小片纸——即使没有这一小片纸,她也会随便看着什么东西发呆。

身旁男子若有所思,帽沿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他右手夹着烟,伸向女子搁在桌上的左手,就快碰到一起。这微妙的身体语言让你忍不住猜想,他们是情侣,还是暧昧的公司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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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着白色制服的男服务员弓着身子忙着什么。他龇着嘴,看起来有些愁眉苦脸,这一天实在太过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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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穿西服的男子背对窗户,手里握着快喝完的透明玻璃杯。他也许刚下班,想喝上一杯再回到自己狭小的房子。他面向那对男女,却仿佛无视他们的存在。某一刻,你觉得他就是你。

在爱德华·霍普的城市中,你总能找到自己。

你继续往前走,一所办公楼里还透着灯光。男子在桌灯下看文件,桌上零散地放着几本笔记。凹凸有致的女同事侧身站在抽屉前,眉眼低垂,红唇像电影明星一样明艳。你忽然觉得加班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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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dward Hopper, Office at night

走过一扇敞开的窗户,墙上挂着几幅风景画。一对夫妻坐在圆桌两边。妻子伸出手指,拨弄钢琴的琴键。看得出她刻意打扮过,袅娜的红色长裙,头发挽在脑后,黑亮如缎,脸颊抹了腮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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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dward Hopper, Room in New York

可丈夫却只顾埋头读报纸,嘴角带着憨笑,或许是他支持的球队赢了。他有注意到妻子今晚有多迷人吗?

你忍不住想到自己,也许是那个漠然的丈夫,或落寞的妻子。你想象着,你们要一直这样生活下去,直到头上都有了白发。丈夫点一根烟看向窗外,妻子已无心装扮,睡衣还没换下,头发披散着,坐在沙发上看自己的书。两人早已不再争吵,也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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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dward Hopper, Hotel By A Railroad,1952

你开始怀念一个人的日子。

一个人在早晨醒来,抱膝坐着,阳光洒进来,在床铺上投下你的影子。绿窗外露出一排红色的屋顶。你感觉到风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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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dward Hopper, Morning Sun, 1952

一个人喝咖啡,你对城市里无处不在的玻璃窗有种复杂的情绪。它把你和外面的世界隔离开,你喜欢透过玻璃看外面的风景和行人,但同时,也得忍受别人同样透过玻璃打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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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dward Hopper, Automat, 1927

一个人抽烟,脱下所有的束缚,站在光里。有那么一刹,你忘记了自己,也忘记了手里的烟,你根本没有点燃它。

一个人旅行,旅馆房间只放得下两只行李箱。等有一天,你住进宽敞的套房,发现需要安放的,仍然是两只行李箱,和你自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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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dward Hopper, Western Motel, 1957

一个人的办公室,城市很小,但玻璃窗很大,从窗前看出去,整个城市都在你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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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ffice in a Small City, 1953

一个人在家,那天天气不错,你从桌前站起来,身体贴近玻璃,阳光在树梢染出一抹嫩绿,金色草丛在风中翻起玫瑰色的红晕,就像你身上的红裙。那一刻,你孤独而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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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dward Hopper, Cape Cod Morning, 1950

这是霍普的城市,他让我们每一个人都看到自己,看到孤独。明亮的光和深重的影,空气一样的玻璃窗,不同程度的绿,人与空间的对角线,都是他制造孤独的道具。

朋友问,霍普的颜色怎么总是像堵水泥墙,绵密又沉静? 再热烈的色彩也能被他画出冰冷感,压得人透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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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dward Hopper, Normalized

又或者,为什么明明画里光线很明亮,却还是会有阴暗的感觉?

其实问题本身就是答案。霍普的画中有光线,颜色却密不透风。光总是刁钻地进来,在墙上留下笔直、利落的阴影。你永远看不到维米尔画中弥漫的柔和光线,那是自然之光,而霍普的光,来自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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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dward Hopper, Rooms By The Sea, 1951

为什么我们总能从画中看到自己?

因为他的画里没有多余的修饰。

荷兰风俗画不会让我们联想到自己,太多精致的细节,暗示着它的年代、产地、身份和风俗民情。

但霍普笔下的剧院、咖啡馆、旅店、公寓,都可以任凭我们想象。它们无一例外的空简,细节和暗示都被抹掉,就像一张未完成的图纸,你可以在里边投射自己生活的细节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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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dward Hopper, Intermission,1963

霍普做的这一切,是想让我们感到孤独吗?

这并非他的初衷。他曾有一次说,外界对于“孤独”的渲染“有点过头了”。更贴近他表达的,其实是“疏离”——你在这里,却不属于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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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dward Hopper, Four Lane Road, 1956

“疏离”也更接近霍普本人,他非常内向。“有时跟他说话就像扔了块石头到井里”,霍普妻子曾说,“唯一的不同是,这块石头掉到井底也不会发出声响。”

是不是像极了他画中的情感关系?夫妻共享一个空间,却似乎在完全不同的世界。她就躺在你身后,你却不想回头看一眼。旁边的哲学书也无法帮你找到出路。你只想默默坐着。

这些静默的人们,都在想什么?

很多人试图给霍普的画编故事,曾有一个评论家,把房子里的红衣女人称作“金发主妇”,她往外看,是想知道天气是否适合晾衣服。

霍普回应:“我有这么说吗?在我看来,她仅仅是在望着窗外,只是望着窗外而已。”

我想这也许是读懂霍普的关键—— 他画中的人,只存在于当下。这一分,这一秒,你看着窗外,喝着咖啡,抽着烟,发着呆,什么也不想,只有你。孤独吗?或许吧,但何尝不是一种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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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dward Hopper, Summertime, 1943

是的,霍普的画让我们看见孤独,但并不感觉孤独。就像阿兰德波顿所说, 他的画“看起来悲伤,却并不让我们感到悲伤”。一曲巴赫(Bach)或科恩(Leonard Cohen),是它的绝配。

为什么?他或许想告诉我们,无论是孤独还是疏离,都并不可怕。别急着摆脱,这不是一种病,这是我们的宿命。

因为它,我们才会和自己相遇。

(文字、图片来源于那特艺术学院,侵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