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以食物窥知世界

潮汐退去，月挂池边，风卷起细微波澜。喧哗殆尽的海岸回归自然本色，水下的养殖生物也随着暗流涌动起来。来自英国伦敦的艺术组合“烹饪部门”（Cooking Sections）是这片水域的密切关注者、艺术实践者，也是环境议题的政策倡导者。

烹饪部门由英国伦敦艺术学院建筑系的两位导师丹尼尔·费尔南德斯·帕斯夸尔（Daniel FernándezPascual）和 阿隆·施瓦贝（Alon Schwabe）组成，致力于透过食物来窥知世界。两位艺术家在研究生阶段相识于金匠建筑研究中心，他们在跨学科学习中发现了空间与生俱来的政治性，进而深入探索建筑如何被国家或企业巨头用于政治经济收益，以及与此同时环境、公民个体、边缘群体所要为之付出的代价。烹饪部门通过装置、表演、地图和视频等媒介，不断将气候环境、食物消费、地缘政治等议题向大众呈现出来。

“烹饪部门”由Daniel Fernández Pascual和 Alon Schwabe组成

他们的长期项目“气候食者”（Climavore）倡导摒弃简单的四季时令，要将食物生产和消费的过程与更丰富的气候变化结合起来，并随之调整。气候瞬息万变，干旱与洪涝可能随时作用于人类建筑景观，而适时的餐饮不乏为一种应对方案。与肉食、素食、杂食等类别不同的是，“气候食者”不仅点明了食材的源起，也通过饮食与气候的互动重新反思了空间与设施的建构，去拥抱更灵活的用餐选择。在苏格兰北端的斯凯岛上，烹饪部门沿海滨搭建了一个装置，在涨潮时可以作为没于水下的牡蛎养殖场；退潮时则是极好的餐桌，为对话与品味提供空间。在这里，居民、农民、渔夫、艺术家和政策制定者们汇聚一堂，在潮汐时令中践行气候饮食，也在讨论中为遭到破坏的三文鱼养殖产业寻找可行的替代方案，寻找环境问题应对的诸多可能。

在牡蛎餐桌之外，烹饪部门也积极与当地餐厅展开合作，将三文鱼料理移出菜单，替换为更环境友好的食材。高中生们也受邀成为餐厅的宣传大使，为绿色健康的饮食代言。不限于苏格兰，“气候午餐”作为长期项目在全球范围内致力于让更多的生产者、消费者和食品专家参与进来，不断探索人与自然，食物与气候的关系。烹饪部门将自己形容为“空间的行动者”（SpatialPractitioners），同时踏足于艺术表达与国内外政治经济的参与。相比其他相似关切的项目，他们以研究为基础的行动不断寻找着建筑空间、视觉艺术与地缘政治的交叉和边界，注重概念的呈现。两位艺术家并不急于寻求高效解决问题的答案，更注重将世界面临的复杂问题带到大众面前，让社群共同推进问题的商议解决。

装置作品“偏移”（Offsetted）

在烹饪部门的作品中常有政治与艺术的互动，其沉浸式装置展览“位移”（Off sett ed）由纽约市内植被组成，树枝、树干、树皮、叶子相映成趣，系列组合叙述着城市化进程中政治经济利益对城市绿植的侵占与保护。经统计，纽约市内的树全年可以提供上亿美金的“环境服务”，与人类活动对环境的消耗相抵消。相比从废气排放、水域污染、能源过度开发等问题源头介入，城市植被似乎被当作与人类污染的交易，作为允许市民持续排放的抵消。该作品试图发起一场针对量化环境效益的讨论，从城市绿植规模到生态保护，再到当下的环境正义，两位艺术家持续探索着城市绿植的抽象价值与全球绿色士绅化现象。展览挑战了绿植在城市战略中作为二氧化碳的抵消，积极还原其形态，寻找树本身的价值。

“帝国遗迹商店”（The Empire Remains）

近期，烹饪部门的装置作品“三文鱼：一种红色的鲱鱼”（Salmon: A Red Herring）于英国泰特现代美术馆展出，由物种颜色的变化展示持续已久的环境危机。在餐盘中的三文鱼常被认为颜色粉嫩而厚实，甚至由此产生了一种新的颜色定义——“三文鱼粉”。但是在当今实际的养殖中，三文鱼应普遍呈灰色，而为了迎合消费者的期待，人工色素成为了改变颜色的惯用手段。人类饮食习惯中对合成物的偏好由三文鱼变色过程即可一目了然，色素使其发生改变的同时也不断侵蚀着周遭的环境，乃至人类自身。展览以三文鱼为出发点，不断叩问人类对自然颜色的期许，同时帮助我们通过色彩变化去审视被人类改变的自然。作为装置的一部分，泰特现代美术馆取消了菜单上所有的三文鱼单品，作为一种鱼类，也作为一种颜色。

长期艺术装置“气候食者”（Cli mavore）

如果说“气候食者”和“三文鱼”聚焦食物的生产地及养殖过程，那么烹饪部门于2016年落地伦敦贝克街91- 93号的另一代表作“帝国仍是商店”（TheEmpire Remains Shop）则关注着全球的食物供应链。经过三年对英国殖民地贸易路径在全球土地应用、金融体系和消费模式中的研究，他们发现这样复杂的过程可以在一款特制食材的圣诞布丁中体现。节日甜点大多使用常见的食材，而在1982年乔治五世厨师的配方里却独有一番风味——其中所用到的17种食材来自17个英国殖民地：澳大利亚的葡萄干、印度的肉桂、牙买加的朗姆酒…… 通过改变食材产地，此版布丁很快增强了日不落帝国内部的商业往来，同时也推进了英国对殖民地所有权的巩固。随着时间发展，食材的来源逐渐变得模糊，国家间冲突、劳工分配情况也变为影响食材选择的重要因素。由此可见，卖家与食客共同操纵着国际贸易的轨迹，食物也窥见着全球化发展的过去、现在与未来。

“贻贝海滩”（Mussel Beach）

在烹饪部门的作品中，对话与合作从来都是问题的关键：他们并非专业的厨师、渔民或政治家，很难在具体问题中找到确切的解答。但他们从食物切入，以艺术为媒介和平台，将不同的专业人士聚集在一起对政治和环境等议题展开讨论，最终将转化为行动做出切实的改变。

食物系统复杂而精妙，不易察觉，不易窥知，但与生命休戚与共。

（文字、图片来源于艺术与设计、烹饪部门 Cooking Sections，侵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