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最中国 2022-01-20 08:45
漠河，一个曾经存在于地理课本中的名字，终于在这个冬天携风带雪而来，敲开了无数人的心门。它用寂寞的嗓音唱着过去的故事：极光，烟火，晚星，村落……一个个充满诱惑的符号，散落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也顺势点燃了人们心中的向往。忽然发现，那些在快时代里所遗失的美好，那些人世间难得的浪漫，竟然都在这个遥远的小城存在着：古老的村庄，不渝的爱情，清澈的星空，漫天漫地的雪，还有雪一样纯白的童话……心底那些若有若无的渴盼，终于在漠河这里得到了肯定的回应。于是便对这个地方，生出了一念惺惺相惜，就像遇到了一个不曾谋面的知己，一个不曾相识的故人。大约，每个人都在寻找着自己的“漠河”吧。是漠河，也是心中最珍贵的角落，那里有最纯粹的色彩，有最炽烈的感情，有最简单的渴盼，也有最温柔的守候……
图｜一轩 Yishin
极北之地的平行时空。
“北”，是漠河的坐标。乘火车从哈尔滨出发，驶出楼宇林立的城市，驶过大片的白桦林，驶过皑皑白雪的天地，就像穿越一条时空的走廊，终于抵达了，想象过千百遍的“漠河”。漠河市位于黑龙江省西北部，大兴安岭山脉北麓。在中国的版图上，它处在最北的位置，以黑龙江为界，与俄罗斯的群山相望，被称为“神州北极”。所以，人们来漠河的第一件事便是“找北”：最北的邮局，最北的哨所，最北的河流，最北的农家，最北的广场……好像只要找到“最北”点，就抚平了一颗心的无处安放。
图 | 梵小二
图｜一轩Yishin
这样极致的地理位置也赋予漠河独特的性格。在这里，时间打破了它惯常的轨迹：它可以在夏至那天，将白天延展到最长，晚霞还未收起衣衫，朝霞就已款款登场；它也可以在冬至那天，贪恋黑夜的眼睛，下午三、四点，就迫不及待地拉下了夜的帷幕。在这里，四季变幻如同画册的翻页，常常是铺天盖地，不留转圜：春天夹在冬与夏的缝隙之中，几乎如露水一般短暂，雪一夕化尽，便入了夏天；冬天则来得早、来得凶、来得久，有时八月见飞雪，许多花儿、草儿、果儿还来不及反应，就定格在了冰霜之中——通常，漠河的冬天会持续8个月，从十月到第二年五月，都可以看到雪的身影。
严酷的环境，早已让这里的植物们修炼出了自己的生存之道：它们会在夏时疯了一样的生长、绽放、结果，“蹭蹭蹭”的，好像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和时间赛跑。
漠河春 杜鹃花开｜漠河小宇
漠河秋｜今天快乐了吗
边境之地，无边严寒，瞬息生灭。在这里长大的作家迟子建说，“在这儿生长的人，骨子里都有一种苍凉感。”苍凉，确是漠河人的生命底色。因为大自然的无情变幻，总易生出悲情的伤怀和对死亡的预判，所以人们也像那些植物一样，变得更加坚韧与通透，也更能看到生命的本质和平凡里的光辉。
漠河夏｜沙海滢
漠河冬｜梵小二
一方灵性的土地。
迟子建曾如此形容漠河：“在这样一片充满了灵性的土地上，神话和传说几乎到处都是。”许多人来漠河寻找“神话”，寻找“童话”。比如难得一遇的极光，比如从芬兰远道而来的圣诞老人，比如泼水成冰的奇幻，比如焰火与星空，还有那带着神秘气息的驯鹿……
但漠河的灵性并不全在这些显而易见的绚丽里，它更隐秘地存在于苍茫无际的旷野之中，白桦与松的密林深处，千里冰封与山花烂漫的流转之间，鄂温克人与驯鹿的默契之中，以及漫漫长夜、老祖母讲不完的故事里……
这是大自然独一无二的馈赠，衍生着人类关于生命、关于世界最浪漫的解读：山里的神仙、林中的狐妖、身边的精灵……仿佛都在这片土地上真实地存在着。
这些神话始于人们对自然的敬畏，对生命的共情，以及对善良的信仰，其中蕴藏着生命的壮丽与诗性，以及人类超越自身的可能。
图 | 不知贰
不过今日，城市坚硬的围墙禁锢了人们想象的翅膀，许多人已经遗忘了“神话”的存在——人们来漠河寻找的，大约也是童年的旧梦。
迟子建曾在一所高校的演讲中分享小时候从老人们口中听来的神话，却遭到一个女生咄咄逼人的提问，“来自东北的女作家，你讲得也太夸张了吧，狐狸怎么能开口说话呢！再说了，现在是一个科学的时代，这些神话都是糊弄人的，有什么意义呢！”迟子建觉得遗憾：“所有的神话，在‘科学’的手术刀下，都经不起解剖。可是，仅仅活在一个物质的世界里，人难道不就成了一块蛋白了吗？”这正是漠河的珍贵啊，因为它是神话诞生的沃土，也是一个让人们愿意相信“神奇”的地方。那些口口相传或是正在人们心中酝酿着的神话，是干涸心灵最好的养分，也是拯救无趣最佳的灵药。曾经，我们丢失在童年里的，或许，都可以在漠河找回来。
一处安静的所在。
有人去漠河寻找神奇，也有人去漠河寻找治愈。这片总面积18427平方公里的土地，常住人口只有54036（2020年，第七次人口普查数据），相当于每平方公里大约只有3个人。大片广袤的土地被森林、山川与河流覆盖着，让身心有了自由驰骋的空间。这里也不知雾霾为何物，夏日空气里甚至会透着清冽的甜香。在中国气象局网站日前发布的“中国天然氧吧”地区名单中，漠河赫然在列。空气中极高的负氧离子含量，让每一口呼吸都带着幸福感。
图｜一轩Yishinv
就这么在漠河待上几日，你会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这里的静，不似温婉宁谧的江南小镇，以温软细语安抚时间的褶皱；而是以其豪迈粗粝的大手，直接将人抛掷于自然的辽阔之中，抹去过去、现在与未来的时间坐标，让人只跟随生命本然的节奏。你可以在夏天的傍晚，走到真正的最北点——乌苏里浅滩，看罂粟花在晚霞中轻轻摇曳；也可以在冬日的午后，走进凛凛寒风，感受鬓发如何被霜雪一点点染白。你可以在清晨推开门，看一间间木刻楞房子里升起的袅袅炊烟；也可以在夜晚仰起头，看满天星河如何迷醉双眼。
图｜梵小二
在这样的安静里，生活也渐渐褪去了浮华的矫饰，回归到最简单的状态。这里没有太多灯红酒绿的消遣，左右不过几家电影院，几家咖啡馆，还有那间透着80年代气息的漠河舞厅——人们在这里相拥，在这里起舞，在这里相遇又别离，那种带着复古味道的时尚，反而让人感到亲切的真诚。这里也没有太多让人眼花缭乱的选择。冬天的果蔬大喇喇摆在店门口，冻梨、冻桃、冻苹果，还有成堆的雪糕，以及硬邦邦的冰糖葫芦，在零下三四十度的天然冰柜中形成了独特的风景——是日常的生活，也是最朴素的快乐。
图｜Chaca
到下午三、四点钟，孩子回家，夜幕降临，一家人围坐在暖炉旁，吃一餐扎实的猪肉炖粉条或小鸡炖蘑菇，暖了胃也暖了心。这里不多的店铺还不懂得什么是内卷，他们不会熬最深的夜等夜归的人——该睡时，便去睡吧。原来，生命不需要太多喧嚣，生活也不需要太多的华丽装裱，像河流一样，随着时间慢慢走，就能打捞到叫做幸福的东西。
图｜uncle huang
一座小城的故事。
若来漠河，不妨也听听关于这座小城的故事。
在漠河市中心有一个公园，叫做“松苑”。1987年的大火几乎将整个县城（漠河于2018年设县级市）夷为平地，但松苑中的原始森林却奇迹般的保留下来，因此被漠河人视为吉祥之地。
那场连烧28天的大火吞噬了200多人的生命——其中就包括《漠河舞厅》这首歌中的主人公的爱人，这也是漠河人心中永远的痛。
如今的漠河早已在废墟之上重生，市区主干道两侧是后来建成的俄罗斯风格的建筑；通往漠河市的公路两侧，也早已栽种了新的白桦树与落叶松，它们现在正沉浸在冬日的酣梦里。
在漠河城中，除了“五六火灾纪念馆”和偶尔见到的黑黢黢的树木残骸，几乎已经看不到那场大火的痕迹——只是在漠河街头，你不会看到在户外吸烟的人，伤痛埋在心里，人们依然要撑起生活的桨，坚定地向前行去。
图｜一轩Yishin
漠河的故事很大，大中可见一种坚忍；漠河的故事很小，小中却都是温情。
对于漠河人来说，他们从来不需要惊心动魄的宏大，相比之下，在严寒之中创造一处温暖，在苍茫大地上建立一处庇护，守住人生里那些小小的幸福，反而是更珍贵的事情。在知乎上看过这样一个问题：生活在漠河是怎样的一番体验？一个南方姑娘的回答让人很触动，“就像很多年前的大同社会一样，安全感很高。” 她说在街上随便遇到一个人都可以唠嗑，曾掉了两次的手机都找回来了。
而人与人之间的交集，也带着发自心底的善意与淳朴。她讲到有一次去买菜，卖菜的阿姨说大白菜没了，让她等一会，转身就骑着一个小三轮车去地里摘了一个特别大的给她；她也记得有一次去江边溜达着走不动了，路过的大叔看她太累，就让她上了他的拖拉机给拉回来了……
图｜uncle huang
似乎，当我们选择离开一个地方时，总是有很多宏大的理由，因为梦想，因为前程，因为远方的繁荣；但是下定决心留在一个地方的理由却很简单，或许只是因为屋顶上的袅袅炊烟，因为人与人之间的亲密链接。如漠河，它的发展缓慢，它的环境难捱，所以许多人义无反顾地离开了；却也因为它还葆有着一种安宁与真挚，所以也总有许多人向它奔赴而来。
图｜梵小二
寻找漠河的人们啊，莫不是在寻找童年的信仰，寻找失落的原乡，寻找陌生的温柔。不知今日这一首歌，又唤起了谁的乡愁，谁的向往呢？
（原标题：每个人都在寻找自己的漠河。图片及文字来源于谁最中国和网络，侵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