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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美术学院艺术资讯网 2021-05-17 09:11

原标题:“又见群星”:但丁逝世700周年纪念展

我跟着导师一直往上方攀爬

到后来,透过一个圆洞,眼睛

看见了天堂的一些丽景光华

一出来,再度看见了群星

——摘自《神曲·地狱篇》,

但丁·阿利吉耶里(Dante Alighieri, 1265-1321)

但丁的长篇叙事诗《神曲》(Divine Comedy)以第一人称视角展开,讲述了自己受古罗马诗人维吉尔(Virgil)的灵魂的引领,游历地狱、炼狱,最后在情人贝缇丽彩(Beatrice)的陪同下进入天堂的旅程。作为“中世纪的最后一位诗人,同时又是新时代的最初一位诗人”,但丁照亮了从中世纪走向文艺复兴的道路,为群星闪耀的新时代写下序章。

2021年,为纪念这位文艺复兴先驱逝世的700周年,意大利乌菲齐美术馆(The Uffizi Gallery)推出线上展览——“又见群星”(A riveder le stelle)[1],在向全世界的观众呈现16世纪意大利文艺复兴画家费德里科·祖卡里(Federico Zuccari,1539-1609)绘制的《神曲》插图的同时,带领我们重新回望这位先贤的人生际遇与《神曲》背后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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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菲齐美术馆官网线上展览“又见群星”(to Rebehold the Stars”首页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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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德里科·祖卡里绘制的但丁肖像 ©乌菲齐美术馆

“仰望群星”——但丁与《神曲》

在文艺复兴时期的文学与艺术史的材料中,这位出生于佛罗伦萨的没落贵族总是以一名智者的形象出现:薄伽丘(Giovanni Boccaccio, 1313-1375)将但丁描述为一位“表情永远都是忧郁和沉思”的诗人;在安德烈·卡斯塔尼奥(Andrea del Castagno, 1421-1457)的画笔下,但丁身着代表着上层知识分子的红色学院长袍,头顶象征着自由与智慧的弗里吉亚无边软帽(Phrygian cap);而波提切利(Sandro Botticelli, 1445-1510)在1459年所作的但丁肖像,给他戴上了象征着诗人荣耀的桂冠,神情庄重而平和……这些描绘反映出但丁在后人心中的崇高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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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烈·卡斯塔尼奥绘制的但丁肖像 1448-1449  ©乌菲齐美术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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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德罗·波提切利绘制的但丁肖像  1459

中世纪晚期,欧洲教权至上的弊端逐渐暴露,佛罗伦萨市民长期受到教会的盘剥与迫害,对其腐朽专断的统治积怨已久。怀揣着对社会现实的关切与热忱,但丁从青年时期开始就对政治活动产生了热情,他试图改善佛罗伦萨城混乱不堪的现状,并将社会矛盾归因于教宗对世俗政权的干预,他主张政教分离的社会治理方式,这使他陷入了与掌权者的斗争中。1301年,但丁因反抗罗马教宗博义八世(Pope Boniface VIII)对佛罗伦萨城的控制而遭到放逐,直至1321年去世也没能回到佛罗伦萨。《神曲》正是在这漫长的流放岁月里诞生的,但丁在全诗开篇写道,“我在人生旅程的半途醒转,发觉置身于一个黑林里面”——这不仅是对社会混乱与悲惨现状的由衷哀叹,也呼应着诗人流浪生涯的开始。

《神曲》全诗按故事发展阶段分为《地狱篇》《炼狱篇》《天堂篇》三部,每部33首诗,加上整部作品前的序诗共100首,每首诗都严格按照三行一句、连锁押韵的格律写成。在诗篇的语言构成上,但丁主要采用了“平民语言”托斯卡纳语而非“官方语言”拉丁语,故其传播范围不再局限于当时的上层阶级。作为最早一代使用意大利本土方言写作的诗人,但丁为现代意大利语的形成与发展奠定了基础。

通过但丁游历三界的故事,我们能够了解他对现实世界的看法以及对神学问题的思考,其中尤为鲜明的是但丁对灵魂善恶的评判,折射出他爱憎分明的人生态度与对人性之善的追崇。但丁按照灵魂生前所犯的罪孽将地狱分为“纵欲”“暴食”“贪婪”“愤怒”“异端”“施暴”“欺诈”“背叛”八层,地狱中触目惊心的景象无不影射着但丁亲眼见证过的罪行以及佛罗伦萨黑暗的社会面貌。依照这些罪行,但丁让他所憎恶的教宗及众多迫害过他的人物,与历史上臭名昭著的“暴君”“叛徒”等品格低劣者一起落入地狱,而那些受人敬重的神学家、历史神话中的英雄人物、与他同时代的贤者们则在但丁笔下升入神圣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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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德里科·祖卡里 《神曲》插图 地狱篇 ©乌菲齐美术馆

《神曲》的三大部分皆以“群星”一词作结尾,这一表现天堂光景的自然景物具有丰富的象征意味。从古希腊的荷马开始,星星就成为了文学作品中常见的意象,其光芒具有超自然的色彩,指向造物主的神性。在《神曲》中,“群星”所处的天堂是高尚的灵魂升天后到达的地方,但丁所仰望的群星,象征着他对真理、美德、爱等理想价值的追求。

凭借超越时代的才华与人文主义理想,但丁不但被后世冠以意大利“至高诗人”(Supreme Poet)的荣耀称号,更成为我们所仰望的文化与艺术的历史群星中最明亮的那一颗。几百年来,《神曲》启发了从十四世纪的乔叟(Geoffery Chaucer)到二十世纪的艾略特(T.S. Elliot)、从早期文艺复兴的波提切利(Sandro Botticelli)到十九世纪英国浪漫主义代表威廉·布莱克(William Blake)等后世诗人与艺术家的思想与创作,甚至于今天的文艺创作者而言仍是重要的灵感来源。

“又见群星”——费德里科·祖卡里的《神曲》插图

遗憾的是,《神曲》的原稿并未留存下来,目前我们所能看见的手稿多为14到15世纪期间传抄的版本,据意大利但丁协会(Italian Dante Society)的网站[2]显示,当时至少有800种《神曲》的手抄本在坊间流传。15世纪中叶之后,随着印刷出版技术的进步,《神曲》得到了更广泛的传播,当时的一些画家在阅读了但丁的诗文后,被其描绘的死后世界与来世愿景所震撼,试图通过图像再现文字中的场景,费德里科·祖卡里就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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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德里科·祖卡里 《神曲》插图 炼狱篇 ©乌菲齐美术馆

祖卡里是一位杰出的样式主义画家,其广为人知的作品是与瓦萨里(George Vasari)在1572年到1579年期间合作绘制的佛罗伦萨圣母百花大教堂的天顶壁画。1586年到1588年,祖卡里受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Philip II of Spain)的委托,为其装饰新建成的埃斯科里亚尔王家修道院(Royal Site of San Lorenzo de El Escorial),本次展出的《神曲》插图就创作于这一时期。在1609年祖卡里去世之后,这组插图先后为意大利的奥尔西尼(Orsini)和美第奇(Medici)两大贵族所有,直至1738年正式收入乌菲齐美术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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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德里科·祖卡里 《神曲》插图 天堂篇 ©乌菲齐美术馆

祖卡里的《神曲》插图共88幅,包括“地狱”(Inferno)28幅、“炼狱”(Purgatorio)49幅、“天堂”(Paradiso)11幅,分别对应《神曲》的三部分。本次线上展览采取直接陈列的形式,为观众尽可能还原逐页翻阅这组插图的观看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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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德里科·祖卡里 《神曲》插图 炼狱篇插图 ©乌菲齐美术馆

对比三部分的画面,我们不难发现在媒材与表现手法上的差异,其中“地狱”和“天堂”两部分画面相对细腻,基本上靠红色与黑色的铅笔来完成,黑色描绘背景、红色突出人物。而“炼狱”部分则几乎只用钢笔和黑色墨水,线条较为粗放。祖卡里对炼狱的描绘与但丁的文字有着异曲同工之处,在《神曲》中,炼狱位于地狱和天堂之间,共有七层,人死后需在此涤除七宗罪,灵魂得到净化才可以进入天堂,也就是说,炼狱中的灵魂处于一种变动不居的状态,故祖卡里选择了更富有变化的表现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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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德里科·祖卡里 《神曲》插图 炼狱篇 “第一层:涤除傲慢” ©乌菲齐美术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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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德里科·祖卡里 《神曲》插图 炼狱篇 “第一层:涤除傲慢” ©乌菲齐美术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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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德里科·祖卡里 《神曲》插图 炼狱篇 “第一层:涤除傲慢” ©乌菲齐美术馆

从文字叙事到图像叙事的转换是画家在构思画面时的一大考验,在描绘“炼狱”的“第一层:涤除傲慢”(First Frame: Pray of Proud)时,祖卡里用相互接续的多幅画面将诗文中较为片段化的情节连贯起来。跟随这几幅画面中但丁和维吉尔的前进轨迹,观者能够清楚地看见那些因傲慢受罚的亡魂正背负着重石缓缓行走,他们脚下的石板上雕刻着许多神话故事中的“骄纵者”:建造巴别塔的宁录人、攻打奥林匹斯诸神的巨人、因对勒托女神不敬而失去儿女的尼俄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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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德里科·祖卡里 《神曲》插图 地狱篇中的路西法 ©乌菲齐美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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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芬奇 维特鲁威人 素描

除了再现但丁的叙事,祖卡里对《神曲》中各种形象的刻画也与诗文中的细节描写彼此对应。以“地狱”中的堕天使路西法(Lucifer)为例,但丁在诗中如此描绘到:“我看见他头上有三张面孔,长在前面的一张鲜红如朱,另外两张分悬在双肩的正中,与第一张面孔紧紧相连,然后全在头颅的顶部聚拢”[3]。依照诗中的细节,祖卡里发挥高超的素描技巧与精妙的想象力来表现路西法的狰狞面貌,其与达·芬奇手稿中的那幅“维特鲁威人”(Vitruvian Man)颇有几分相似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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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菲齐美术馆线上展览网页截图 插图一侧附有《神曲》诗文及画家所作的评注

在这些精彩的图像之外,祖卡里还留下了对《神曲》诗文的评注,这些文字与88幅图像共同反映了画家对《神曲》的理解。从这个的角度来看,本次展出的这组插图不只是一部“图像化”的《神曲》,同时还展现了祖卡里在《神曲》诞生的两个多世纪之后,阅读《神曲》并与但丁一同思考的过程。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纸张较为脆弱,这组插图此前极少对外展出,只有小部分作品出现于1865年在佛罗伦萨举办的但丁600周年诞辰纪念展和1993年位于意大利阿布鲁佐(Abruzzo)但丁故居的展览中。本次展览借由高清扫描技术,首次将其完整面貌呈现给全球观众。乌菲齐美术馆馆长艾克·施密特(Eike Schmidt)表示,这些图像不仅是学术研究的宝贵材料,对于那些热爱但丁诗歌以及他所追崇的“知识和美德”(virtue and knowledge)的人而言也同样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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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尔瓦多·达利绘制的《神曲》插图 1950s

据悉,本次乌菲齐美术馆的线上展览为接下来一年的纪念性活动拉开了帷幕,在2021年的但丁日(3月25日)前后,意大利本土举行了众多展览、戏剧演出、学术讲座等活动,而在未来的几个月,更多与但丁和《神曲》相关的重要艺术作品将在全世界各地的博物馆得到呈现,其中,美国达拉斯艺术博物馆将在五月展出达利创作的《神曲》系列画作、德国柏林国家博物馆的版画展“黑暗地狱与闪耀星光——现当代艺术中的但丁《神曲》”将于六月启幕、葡萄牙里斯本古尔本基安博物馆将在九月份为我们带来波提切利的《神曲·地狱篇》插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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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提切利绘制的《神曲·地狱篇》插图 1485年

每一个时代都曾出现但丁这样“启明星”式的人物,对于笼罩在疫情阴霾下的人类而言,值得庆幸的是我们仍有机会从他们留下的文化艺术遗产中得到慰藉和启发,正如意大利总统马塔雷拉(Sergio Mattarella)在今年但丁日接受媒体采访时所言,但丁“引导了不同时代、不同境遇的意大利人,他跨越自己所处的时代,传递出经世致用的启示和教诲”。

(文字、图片来源于中央美术学院艺术资讯网,侵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