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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凤凰艺术 | 退火:九年开馆,八次合作,五年展览,一次重置

上海的博物馆多,艺术博物馆(art museum)也多。如果给曾被美国 CNN 旗下网站评为中国最不容错过的三个博物馆之一的上海玻璃博物馆再找一个名头,恐怕就是“如果在市中心,那么就是每个人必去的博物馆” —— 对于某些产品的“除了贵,没别的毛病”,上海玻璃博物馆可能就是“除了有点远,没别的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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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览现场,摄影师:赵赫

但这又是可以理解的,巨大厂房改造的展馆,“因地制宜”非常重要;而面对敞阔的空间,艺术家如何用作品去镇住展厅,则是一项有趣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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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览现场,摄影师:赵赫

自2015年开始,上海玻璃博物馆先后委托八位艺术家限定材料地创作玻璃介质的作品,并以“退火”为题,使之成为一个持续的展览系列,至今已是第五年。

“‘退火’是玻璃艺术创作中必不可缺的重要一环,也是玻璃最终成型的关键所在。炙热的熔料在上千度的温度下被塑型,随后经过加热 - 保温 - 慢冷 - 快冷四个退火步骤,使其减缓冷却速度的同时降低玻璃的永久应力。过程中变化种种虽可控,但亦有天数。期间,结果的未知性和偶然性也带给玻璃作品不可预知的宿命,令人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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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览开幕现场嘉宾合影,摄影师:赵赫

“退火”的不确定性与无限可能,对这种材料并不熟悉的艺术家们显然需要耐下心来,从了解材料入手,慢慢推进创作的进程。对于艺术生涯俱臻成熟的各位创作者而言,如何将新素材纳入自己已有的创作体系,是一个值得关注的焦点。笔者分别向参展艺术家询问了相关的问题,他们各自的回答,个人风格显著,结合他们所言再看作品,观众们也许可以得到一些新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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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览开幕现场,摄影师:赵赫

张鼎

2015年展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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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艺术家张鼎

作为“退火”项目上海玻璃博物馆委任合作的第一位当代艺术家,张鼎似乎没有顾虑,毕竟艺术家坦言:

“我想要的就是一种危险感,这种危险感一触即发。玻璃和钢铁,都是两种很硬的材料。我们对它们都有既定的客观认识。被既定的认识所捆绑,对我来说,本身也是一种危险的感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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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鼎,黑色物质-3,2015

杨心广

2016年展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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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艺术家杨心广

对于擅长用作品在营造场景的杨心广来说,把新材料纳入自己的创作体系,似乎容易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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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心广,玻璃大肠,2016

也许因为作品太容易让观众联想到“断肠人在天涯”这样的词句,博物馆的工作人员戏称杨心广为具有文科生思维的艺术家。

“灵感来自玻璃的易碎与锋利,这次还是延续了我以往的创作经验,即以一个当代人的身份将作为一种经典情感模式的“传统”陌生化,并籍此重置自我与世界的关系。

一开始的尝试是防止玻璃碎裂,形体不能太大,使得构思方案不那么自由,后来就索性借用玻璃这种易碎的性质,做了‘断肠’。”

廖斐

2016年展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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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艺术家廖斐

在现场,也许是为了“配对”,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将廖斐称为具有理科生思维的艺术家。尤其因为他展出的作品《连续的平面1m³》是基于数学建模得来,玻璃在他手里成为完全的“原材料”,试验之后的信手拈来,似乎自然而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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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廖斐,连续的平面1m³,2016

对此,艺术家轻松应答:“玻璃尽管在之前的工作中使用的比较少,但是它在日常生活中很常见。我也习惯于通过一些日常的材料进行思考和工作。所以在了解了很多种类的玻璃及制作的工艺之后,我最终使用的都是常见的种类及工艺。”

的确,通常被当作工艺品的玻璃制品,只有注入艺术家的创作思路,才从纯粹的技艺承载物成为概念的表达体。

这离不开上海玻璃博物馆“陪伴式”的参与方式,艺术家在开幕时再次重申:“在制作《平坦》的时候,由于玻璃钢化之后不能裁切、打孔。所以几百平方的玻璃都必须提前制作出来,并打孔、钢化。几百块玻璃,每一块玻璃的大小、位置,以及玻璃上每一个孔位都需要提前设计并制作好,不能出错,一旦出错整个平面的受力及完整性都会出问题。我当时身在美国,具体的制作完全是由玻璃博物馆这边的团队负责的,制作过程中非常担心出现错误及意料之外的问题。所幸最终的制作没有任何问题,不可思议。非常感激他们专业、细心、负责的工作,他们太棒了。”

毕蓉蓉

2017年展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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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艺术家毕蓉蓉

以明亮颜色和几何线条与色块为作品主要表现形式的毕蓉蓉,在2017年的合作项目里做出了“退火”五年展中“最好看”的玻璃作品。明亮的黄色与蓝色结合,与深灰/黑色的“线条”在空间里结合,给沉重的两层集装箱的巨型“展柜”增添了轻松的格调,与不远处张鼎的《黑色物质-3》形成鲜明对比。

在毕蓉蓉的工作中,经常是将工作室工作和现场的装置创作结合在一起的。其绘画中的素材来自于现实空间,因此当在工作室绘画的时候,她总会想象如果自己的绘画将再次回到现实中去,那它会是怎么样的?所以毕蓉蓉的作品经常是在平面空间和三维空间之间转换的。新材料的使用会使这种转换变得更为丰富,比如玻璃这种材料,它在空间中能形成的体量感,使其对作品和空间的关系有了一次更进一步的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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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蓉蓉,反复纹样的彩色片,2017

艺术家表示:“我在创作过程中偶然间的意识到,玻璃的透明感、层次感、轻盈感,能特别好的表现我对空间中的素描的这种想象,这都使得绘画语言的向外延伸多了可能性。

我希望通过在表现线条、块面、形状、色彩、结构、空间等语言中传递我对物与 物、结构与结构之间、我们所居住的空间与环境的理解。 ”

林天苗

2018年展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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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艺术家林天苗

曾在上海外滩美术馆展出过大型玻璃作品的林天苗,对于把握玻璃材料,有着更加实际的方法论。

“在作品中使用不熟悉的材料,一定从观念入手,经过有意识的、概念先行等“艺术”手段来处理。

任何材料对我而言没有限定、没有不能使用的边界,如果实在要追究其灵感来源,可能有以下的方式:从发现材料惯性、属性入手,找出材料的敏感度、延展度、危险性、脆弱性,对材料增量与递减变化的进行无穷的假设。

让材料的属性向其相反方向突变,在对立关系中寻找承载与被承载、控制与被控制、主动与被动、有与无、存在与消亡等等矛盾的方向。不断在置换、颠覆、质疑其材料原本概念的过程中,最终形成必须使用此材料不可替代的观念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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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天苗,暖流,2018

线条曲折、肌理浑然天成的机械转动装置《暖流》是此次五周年特展里唯一一件位于主展馆内的作品。艺术家的思路也如同作品的名称:

“玻璃的危险性、脆弱性和高贵特别吸引我。我觉得,我们拿到的是玻璃,但是我们有能力应该创造历史。博物馆和我需要有这样的一种想法和野心。艺术家一定要考虑到这是一个博物馆项目,不仅是要对博物馆负责,也是在自己作品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

也许就是这份作为艺术家的责任感,使得林天苗可以“在战略上藐视敌人”,她是这样说的:

“创作过程中面临的挑战、难点可以叙述几天的时间,我们(和玻璃博物馆)的合作超过了一年多的时间,哈哈哈!

概念形成及坚持的过程,比起挑战材料的过程要艰难的多。挑战材料属性的极限是考验艺术家坚持力和耐力的过程,其毅力来自对艺术概念自信的坚持。”

刘建华

2018年展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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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艺术家刘建华

对于工作室就在上海玻璃博物馆园区中的艺术家刘建华而言,似乎比其他艺术家多了一份对“退火”系列展的责任,在开幕致辞上,他向馆长张琳半开玩笑地提出,“退火”系列展现在才是五周年,最好是可以做上二十年,届时再做回顾,才更能显出参与的历届艺术家与博物馆将玻璃带入当代艺术语境做出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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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建华,碑,2018

对于创作一直严肃的艺术家再度提到,对于日常材料的“再认识”,以及比对自己更熟悉的陶瓷材料,如何将作为艺术家的“点子”和空间想象力发挥出来,才是这次(2018年)委任创作的思考路径。

同样,相对于瓷器出炉不同状态所需的不同温度,对于玻璃的熔炼和退火,也有着比较严格和微妙的温度区间。如何把握 —— 通过多次实验 —— 深化认知,以至使材料完全为自己所用,如同瓷土在他手里的千变万化。

在上海玻璃博物馆的正门,就是刘建华的作品:一件看不出玻璃质地的“纪念碑”,一个玻璃材质的“窗框/画框”。穿过集装箱构成的展位,我们移步换景,看到《呼吸的风景》,一道流动的视觉盛宴。

孙逊

2019年展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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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艺术家孙逊

一向在现场话更多的孙逊对于以往的作品,并没有回复更多,也许因为对于日常埋头于木刻水墨以及动画的他来说,之前尝试呈现的结果已经说明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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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逊,塞归,2019

用小件玻璃制品与自己代表性的作品相结合,是一个“简单”的尝试;作为一组装置占领一个场域,则是一个挑战。馆长张琳指出,自孙逊开始,为后来的艺术家增加了创作的难度,就是指这一点。

而创作出动态呈现的玻璃作品,也许是对自己“常态”作品的一个呼应。

朴庆根

2019年展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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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艺术家朴庆根

上海玻璃博物馆去年的合作对象朴庆根是一位影像艺术家,也是“退火”展览项目合作的第一位外籍艺术家。作为承接孙逊带来的“新挑战”的第一人,朴庆根非常仔细地回答了关于接触陌生材料的灵感问题。

“当我接到博物馆的委托时,他们给我联系了当地的玻璃加工厂和制造商。我参观了上海内外的玻璃厂,并有机会与工人交谈。我之前的几部作品都是在韩国的钢铁厂和制铁厂拍摄的,所以我可以看到两种材料之间,生产上的相似和不同。我可以看到,人们与不同材料的关系决定了材料的特性,因为我们今天使用的铁和玻璃都是从大自然中提取的加工材料。因此,我发现最重要的因素是我对材料的情感反应。玻璃和铁是现代性的重要材料。玻璃与铁相比,似乎更接近女性化。铁是一种用于建筑和机器的材料,但铁很容易生锈,而且时间长了很容易坏掉。铁的气味和味道也类似于血液。而玻璃则是非常漂亮的,但却是一种危险的材料,因为它很脆弱,很容易破碎。玻璃的特点是透明,能反射或折射光线,所以它与光学密切相关。与铁相比,玻璃实际上即使不做保养也能长久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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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朴庆根,地面行走,2019

当被问及“挑战”,艺术家非常诚恳地回答了这个问题:“我面临的挑战之一,基本上是源于中韩两国工业制造的阶段和性质的不同。例如,在首尔,我可以找到彼此相邻的小规模工厂,专门从事不同的工艺。这些小工厂是韩国60年代到80年代工业繁荣时期的遗留物,其中一些发展成了LG和三星这样的大企业集团。虽然它们是一个濒临灭绝的品种,但仍有一些仍在为小企业服务。在上海,大多数工厂的规模要大得多,专门从事大规模生产,而且他们离上海很远。有一种不同的时间和空间感。我觉得在韩国,我们总是忙于工作,一切都会快很多。我有时也很沮丧,因为在中国的工作过程似乎慢了很多。但是,我了解到,经过长时间的等待,当达到合适的时机时,中国的速度是非常快的。上海玻璃博物馆的工作人员也在制作过程中给予了很大的帮助。我们的文化非常相似,所以在合适的时间遇到合适的人之后,这是一个非常愉快的过程。”

几乎每一位艺术家都提到了实验、突破、创新,以及之后的愉悦。在世界流行病仍然肆虐的当下,上海玻璃博物馆将“退火”系列展览梳理文献并再次展出,不仅使项目得以持续,更通过作品的集结与展示,为观众与艺术家带来了信心和对未来的思考。一些参展艺术家是这么回应笔者的:

林天苗:“新冠疫情的袭来让人们陷入了新一轮的沉思,隔离于家中的我们,仅依赖于屏幕、网络媒体和数字通讯为主要社交手段,来片面地了解并观察这个世界。冷酷的隔离体验、近乎偷窥式的观看方式,增添了人与人之间信任的缺失感。我们太需要人们肢体间和面对面的语言交流了,我们太需要像“退火”五周年特别展「重置」这样的交流,来重拾我们的信心、重建人们之间的亲密。”

杨心广:“这次展览令人期待,持续了五年的项目做一个集中的展示是艺术事业的发展,疫情会过去,艺术不会终止。”

毕蓉蓉:“对我个人来说,这次的“重置”,使我让自己的作品得以再一次的展览,并且是在一个全新的空间中,同时还与2017年的个展不同,这次是一个几位艺术家的群展,使我的作品能有机会与其他艺术家的作品进行交流。因此这个展览是一次再构建,对作品来说是一种延续,我认为在疫情依旧蔓延的当下,这种延续很重要。同时,创作对我来说就是随着生命而不断延续的一个构建过程。”

朴庆根:“我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工作室里,什么都不做,或者做一些无用的事情,所以我觉得这个世界终于按照我的速度慢下来了。大流行影响了我作为一个艺术家的实践,因为我不再拿着相机到外面的世界去拍摄一些东西。我一直认为,与面对大众的流行文化相比,艺术是最好的私下或孤独的体验。当我站在一件好的艺术作品前,艺术作品和我之间形成了一种非常亲密的关系。艺术体验是非常个人化的。我想,这场大流行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机会,让我们暂停习惯性的实践,去质疑一些基本的问题,比如,我们为什么要看艺术?艺术体验中真正重要的是什么?”

廖斐:“‘重置’尽管是主动的,但也是由于特殊时期在被动的情况下做出的调整。我想2020年各行各业都在“重置”吧,都在重新审视、挖掘自己,这也是我们周围的现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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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艺术家们在展览开幕现场致辞,摄影师:赵赫

工作室就在博物馆园区的艺术家刘建华,与博物馆朝夕相处,对于这里有着更深的感情和理解:“2020年的疫情,我觉得在以后人类发展的历史中,会是一个非常大的转折点。不光对艺术,我觉得对经济、对政治、对文化都会产生很多影响,那么包括这次展览,在这样的现有情况下还能够完成周年的一个展览的形态呈现,也是非常不容易的。 上海 玻璃博物馆他们有很明确的发展方向,就‘退火’的项目,他们还是放在当代艺术的主流的一个文化形态里面去看待,所以在疫情这样严重的时候,他们还是希望“退火”的项目还是在延续,不能断,就是这个语言系统,这句话还是持续地说下去。”

也许就像此回展的主题“重置”,在整个世界都处于“退火”阶段的当下,一些回顾一些反思,才能让我们未来的路走得更稳。

上海玻璃博物馆“退火”展览项目五周年特展“重置”现已对公众开放,展期至2021年10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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