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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凤凰艺术 | 抽象绘画,或艺术中的惯习——从陈耀明的抽象画说起

抽象艺术在中国生存需要艺术观念与艺术表现的区域文化思考。因此中国抽象艺术既不是要靠向西方抽象艺术,也不是回归传统,而是在当代语境中进行创作。陈耀明通过抽象艺术创作,在更深层次上体现静观其视觉经验与其对周围世界认知的关系。

他运用现成品材料,践行了一系列抽象画实验。这些实践多少涉及抽象艺术本身的脉络,不仅能反映当下中国的某些现实变迁,还能突显艺术家在艺术与文化经验中的心灵惯习。 无论中西,抽象绘画乃至抽象艺术都已有大量实践。关于它的语言要素、技法更新,或是媒介演进的论述众说纷纭。以不长不短的历史来看,研究者们最成功的做法,可谓追寻“抽象化”冲动的动机。就方法而言,抽象化一种是化繁为简的“减法”工作,它的目的,既被认为是寻求明晰性,也被视为是追求“确定性”。当人间万物通过艺术家所造的“诸法皆空”的抽象之河,当“花花世界”历经从线条到结构、由颜色至空间、以表现达观念的减法之旅,艺术家所寻求和传递给世人的,除了意味着在纯粹理智层面完成“奥卡姆剃刀”后的理性与科学原则之实,更预示着人类试图在心理层面,拨开偶然性的迷雾,或是在沧海桑田的世事变迁中,追寻能赋予安全感的存在之根。这类论述不仅明晰,更历史悠久,层出不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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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耀明《明心见性198808》,材料:油画,尺寸:100cm x 150cm

以中国的文化语境来看,从明晰的抽象,最终抵达概念,这更多属于来自异域的思维模式。 因而二十世纪初,从事抽象艺术的“决澜社”画会,在极具海派气质的上海成立也就不足为奇。这在一定程度上锚定了陈耀明在中国抽象艺术中的地缘基因;另一方面,从艺术经历来看,陈耀明曾在余友涵的带领下,探索西方艺术。不过,艺术与文化心灵中更具背景性的影响,或者潜在动因,却来自一种被社会学家布尔迪厄(Pierre Bourdieu)称为“惯习”(或“习性”Habitus)的东西。

无论陈耀明的画面语言、形式结构,或进行抽象实验的基本出发点,是否受到具有海派气质的异域思维影响,抑或是他多年从事的设计艺术事业——要知道,即便在二十世纪的西方,抽象艺术或抽象冲动,也经由诸如构成主义影响到此后的设计艺术——但在物质材料的选择和基本构成上,我们都可以在陈耀明这里看到反映出中国文化的心灵惯习:艺术家选择竹匾和帆布条做基底,并以抽象化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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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耀明《明心见性200305》,材料为丙烯,尺寸:100cmx150cm

在西方语境中,二十世纪早期的抽象化冲动几乎有一个共通点:逃离物质。 甚至可以说,这种抽象冲动本身就是逃离物质的一种表现或结果:花花世界或印象之光,统统被抽象的化繁为简法抽离为线条、结构,乃至将表现与观念融为一体的纯色(块)。但在二十世纪中期的后起之秀那里,抽象冲动非但不会逃离物质,还与之合一,凭它呈现。从前述心理层面来看,早期的抽象化冲动(或逃离),带有强烈的现代工业社会印迹——他们试图在日新月异的社会中,通过艺术经验寻求心灵的确实保障。于是乎,那种带有普遍性与永恒性,充满秩序感与精神性的抽象化便成为不二法门。至于后起之秀,他们生长于工业社会,不仅拥抱了造就工业社会的理性法则,更在艺术中呈现了这种理性法则的物质果实——工业材料。由此,我们看到这两拨抽象冲动的悖论表现:粗糙而言,一者是为了抵抗工业化,通过抽象化寻求确定性,以至安身立命;一者是接纳工业化,试图在工业材料中通过抽象,来反抗纯视觉与纯观念的抽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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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耀明《明心见性201306》材料:丙烯,尺寸:150cmx150cm

但在陈耀明这里,抽象冲动既没有化简为纯形式,或纯观念/色块,也没有完全靠物质材料本身来呈现:这里不存在二者之间的对抗,那种在前文中表现为“悖论”的对抗,而是一种兼容并蓄。这恰巧是中国文化中最古老的智慧,甚至于,在陈耀明的实验中,经历了从竹匾,到更侧重帆布条的转变。这是材料由偏重自然属性,向更多人工属性的转变。在陈耀明的有意意识中,尽管生活于俗世之中,但他并未通过步入大自然,来躲避城市文化的冲击。相反,既非躲避,也不是涌入其中,而是以中国文化中浓郁的泰然处之来面对它。所谓“所贵乎君子者能兼容并蓄,使才智者有以自见,而愚不肖者有以自全。”(方孝孺《复郑好义书》)

或者以更古老的论述来看:“知常容,容乃公,公乃王,王乃天,天乃道,道乃久。”(老子《道德经》)变化是一种根本的事实,而“容”之根,正是王弼所谓的“无所不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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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耀明《明心见性201606 》 材料 :丙烯、帆布条;尺寸:200x200cm

如果我们把西方那两波抽象冲动中的差异,视为工业社会与后工业社会背景下的文化心理差异,那么在陈耀明这里,因为有在上海郊外更具前工业色彩的日常生活,以及在充满发达工业气息的市中心进行艺术活动,因而他不断丰富自己在二者之间游走的独特经验。它们被抽象为视觉表达:城市与自然、器物与艺术、西方与东方,如此等等,他不断以圆融的心灵惯习,并蓄固化对立,曰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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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耀明《明心见性201012》,材料:竹匾、丙烯 ,尺寸:150cmx150cm

这种源自东方的文化惯习,并不是用来说明陈耀明在抽象实验中关于画面语言,及其构成要素本身的推进。 比如相较于前人的抽象艺术,这些实验是否更规则,继而更具确定性;还是更随意,继而更具表现力;也不在于材料、母题或观念上的激进革新。因为陈耀明并没有沿着严格的抽象艺术进行革新,这是一种有意或无意的选择。如果有意还可说是一种策略选择,那么无意,则是文化心灵的惯习自然养成。在材料选择与抽象语言的构成上进行综合的实验,这是中国文化中的“和”,更是因为奠定应变之道的“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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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耀明《明心见性201912》,材料:丙烯 帆布条,尺寸:150cmx150cm

与其说是在规模与产业门类上正日趋完善的工业化中国,激发了陈耀明更强烈地寻求确定性,或为了反抗随工业化而来的破坏性后果的艺术意志——这两种解释都有强烈的西方色彩,不如说,这种应对之道扎根于文化与艺术传统中的心灵惯习。陈耀明当然会受到在艺术规范之下的抽象冲动影响,这是一种社会历史与实践的建构。但他自身的冲动或理解,同样也会导向社会建构中的再生产。重要的是如何理解他的理解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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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耀明《明心见性201209》 材料:丙烯 尺寸 尺寸:150cmx150cm

陈耀明的抽象实验诞生在中国社会从工业化,到高度工业化(乃至后工业化)的阶段,但这些实践并没有依照艺术史中的既有路径演进。 这既是因为历史的路径本就有差异,更因为艺术家自身的文化与艺术惯习。借助陈耀明的抽象实验,我们看到面对日日新的现代社会,他在抽象绘画中所贯彻的艺术惯习。尽管他有意或无意地回溯了自己的文化脉络与氛围,却也具有浓郁的个人经验:这既关乎生活与艺术感受,也关乎时代与敏感心智,却又超越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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