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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凤凰艺术 | 娱乐至死时代的“弃民”与“战俘”——王希奇的东北亚纪事

“我对东北亚的文化感兴趣是因为我是东北出生长大的。”

“我脚踩着黑土地生长。”

“你说我这乡音怎么来的?”

“我注意到了我的脚底下曾经发生的历史事件。”

“我觉得就是历史上所有发生的大事件,包括战争在内对我的祖先是直接有影响的。”

“但实际对我们来说,我们的性格、习性等也是间接有影响的。”

“自从有照片后,这个很难靠语言叙述的世界便有了真实的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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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览现场

按照地缘定义, 东北亚是亚洲的东北部地区,包括中国、朝鲜、韩国、日本、蒙古国和俄罗斯东部地区。 东北亚的政治地理结构也可划分为三部分: 朝鲜半岛周边包括中国东北地区外侧是海陆过渡地带,具有边缘地带的特征;处于第一岛链的日本是岛国,海洋地带;而中国和西伯利亚属于大陆地带。

在古代东北亚,中国王朝控制的大陆地区、朝鲜半岛、日本列岛三个部分常常构成了大陆地带、海洋地带及中间地带三段不同地理区域。 第二次世界大战是东北亚现代地区关系和秩序的一个转折点,战后东北亚构建了新的地区关系和秩序。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东北亚地区的关系与秩序重构发生了重大转变。 美国进人东北亚,战败的日本被美国占领,改造成其盟国;朝鲜半岛分裂,分别成立主权国家,南方成为美国的盟国,北方加入社会主义阵营;独立的蒙古国也成为苏联的盟友;中国内战结束后成立了中华人民共和国,与苏联结盟,台湾地区的国民党政权成为美国的盟友。

一时间,东北亚变得四分五裂,陷人严重的对立和对抗。1950年,朝鲜战争爆发,历时三年,这对东北亚的关系与秩序结构产生了重大影响,使对抗加剧。 东北亚作为一个地缘政治区域,仍然有着如何结束分割、实现合与和的问题。

东北亚的历史文化始终都是讨论的课题,艺术自产生以来,便是一门关涉生命存在的门类。 艺术与历史也始终贯穿至今,如果说, 艺术是作为一门反映社会当代问题并引发反思最直接的学科,那么也同样可以说艺术作为最佳手段也是能更好的强调与回应历史。

作为东北土生土长的艺术家,又该如何用艺术去回应这段历史文化的复杂性与不确定性? 10月24日,鲁迅美术学院油画系王希奇的最新个展《东北亚纪事》的序幕展览在798空间站拉开帷幕。

艺术家王希奇从2011年起,长期关注东北亚地区地缘政治的艺术表达与视觉呈现,并在搜集到大量关于上世纪前半叶东北亚地区的档案史料的基础上进行审视历史的创作。 王希奇以宏观的视角去重塑了这段东北亚纪事的种种元素,不论是战俘、遣返人员又或是遗留下来的“满铁”,都以他独特的描绘方式给人们展现了一段不一样的“东北亚纪事”。

一、用乡情情感描绘对历史的认知

在现场见到艺术家的第一面,他便主动热情的说:“我是东北人,从我的口音你就能听出来吧?”

1905年日俄战争后,日本势力侵入东北,以旅顺、大连为起点,以南满铁路为中心,逐渐向铁路沿线两侧渗透移民。1920年,沈阳日侨不到五万,“九·一八”后,不到一年,激增至15万以上。 因为,在日军大本营侵华计划中,满蒙不仅是他们辽阔的殖民地,也是他们的可靠后方,动员大批日侨移居满洲,而这些侨民也被称为“开拓团”,“开拓团”在东北领地上生活、工作,这也是日军的某种战略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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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希奇《 日侨俘大遣返 206》丙烯 35 x 25 cm 2015年

1945年8月,日本战败投降。近百万日侨从东北各地逃亡到哈尔滨、长春、沈阳等大城市,陷入缺衣少食的困境。仅东北一地,需要遣返的日侨日俘就逾百万。 大多数日本移民是日本的下层民众,他们也是日本侵略战争的受害者。而对于日本来说,这些日俘是“多余的人”,某种意义上,开拓团的成员们变成了“弃民”。

王希奇经过十年研究,对历史的老照片进行大量的搜集整理,最终基于史实文献的研究创作。 在他的笔下,不论是“弃民”又或是“战俘”都变得生动又深刻。 此时, 历史也通过王希奇的笔触变得不再充满着仇恨,更多地让人关注到作为“加害者们”的角度的真实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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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希奇《 战俘 霍尔 · 雷斯(李赫德)》丙烯 20 x 27 cm 2018年

不同于日本政府的被动反思,同样在二战期间作为“加害者”的德国在各领域内的反思却从未停止过。 日本对于二战的回避态度在一定程度上也造成了这些遣返家庭的伤害 , “当个人和群体觉得他们经历了可怕的事件,在群体意识上留下难以磨灭的痕迹,成为永久的记忆,根本且无可逆转地改变了他们的未来,文化创伤就发生了[1]” 。

在邹军的一文中《从奥维尔到赫胥黎:“娱乐至死”时代的艺术担当》中也谈到过王希奇作为艺术家对于这段历史事件的另种看法:“ 王希奇意识到重述历史事件的价值所在。 在谈及其创作作品《一九四六》的现实意义时,他曾表示, 相较德国人来说,日本人对历史创伤事件的反思显得被动和弱势。

伪满洲国的日本侨民,几乎波及所有日本家庭,荒谬的是, 对于这一历史事件,日本人民却表现出全民性的回避和遗忘。而伴随着亲历者的老去和逝去,以及意识形态对此有意地篡改和隐瞒,后代对这段历史真相的了解越发困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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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希奇《 日侨俘大遣返 180》丙烯 19.5 x 27 cm 2015年

遗忘无疑是无益的,但是如何能不被遗忘? 艺术对于历史而言又是否能扮演承担与讨论的角色?艺术 真的会让人们将遗忘的东西重新拾取吗? “娱乐至死”的时代,艺术是否能保持最初的形态与作用对当下与过去起到作用?

邹军文中也讨论了这一话题,“ 绘画之于历史,不仅仅表现在其以艺术的方式和责任担当历史,还以其独有的物质性延续和扩大了记忆及其传播。 然而,问题是,在“娱乐至死”的时代,具有强大记忆和传播优势的艺术呈现,却越来越摆脱沉重的历史重任,而投向娱乐的狂欢怀抱。所以, 探讨艺术是否再愿承担历史与探讨艺术能否承担历史,同样重要。

这些问题都是王希奇所思考和苦恼的,尽管孤独而痛苦,他还是默默地在历史的深渊中独自前行,犹如沙漠暗夜中的孤狼。 “娱乐至死”时代的艺术狂欢,在面对历史苦难叙事时,一方面表现为以宏大历史叙事和狭隘民族主义的方式回应;另一方面,即走向了对历史的戏说和揶揄。 ”

从这些作品中我们同样可以感受到王希奇不一样的情怀,这些肖像体现了个人如何在在时代的地缘性政治的动荡中被迫流转,所携带的历史创伤的集体心理经验。 他同时又将对战争的憎恶和对人类的大爱凝固于作品中,站在不同于平常的角度重新诠释了当时在历史中既是“加害者”也是“受害者”的日本开拓团侨民以及非东北亚地区国家的盟军战俘。 王希奇从大历史的宏观视角去描绘了在战争中受难的不同人群, 这种奇妙的历史与艺术的衔接又再一次让人们重新反思生命、历史与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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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希奇《 广野流线型特急列车》丙烯 19 x 25.6 cm 2017年

展览中还呈现了那个时期作为经济和战争武器的交通运输工具,进攻或者防守,胜利或者死亡,在脱离时空背景之后,曾经生死悠关的意识形态的标志已经成为画面上模糊的符号。 由于艺术家身份的特别性,令他不再单纯的只关注一种或某种可视的存在,而会将自己植入到一个更大的环境中去重新审视并且进行重新创作。

王希奇在现场叙述到,历史研究有其自身的研究范式和问题意识,而以艺术形式切入和呈现历史,则需要建构以“艺术”为主体的“涉史”模式,我一直在摸索和实践中…

二、从深入研究至重新描绘塑造过去

东北亚文化对于现今的年轻人来说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地域性词汇,而对于像王希奇这样的60后艺术家来说却是相对熟悉。 从2011年起,王希奇对东北亚的文化开始下手搜索资料并研究大遣返时期的历史,偶然的机会在网上发现了一张小孩抱着骨灰盒的老照片,他对此产生了巨大兴趣。

死亡对王希奇而言,也是从小到大带有着神秘想去探究的东西,而此次一直在研究的日侨遣返与死亡连接在一起正中他下怀,从此,开始了长达十年的“东北亚文化”研究与创作。

在艺术家的作品中,我们能发现不一样的笔触,就像是雨水渗透过的痕迹,一点一滴的存在画面中,看似无意,却是有心而为。 王希奇认为, “我尽量争取减少一些人为的痕迹,这样下雨天露痕的方法就像是历史一样,慢慢流淌出来,所以我想把它画成一种自然形成的东西。”

在他的《满铁》系列中, 作品中的场景被删除掉了人物的存在,空荡荡的画面中发生了怎样的故事?又能塑造出怎样的故事?历史中的事件又是否真的如文字记录一般? 让现场来观展的观众们都进入了无限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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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希奇《 满铁 2》 丙烯 27 x 39 cm 2017年

“我挖掘出来了这些历史照片,作为艺术家我也要真实的将它表达出来,在这其中,用自然的绘画语言呈现出来这样的作品是再合适不过了。”

而艺术家王希奇创造了这些被删除人物的历史场景时又是对生命有着怎样的思考?人去楼空的画面是不是也在提醒着人们: 这些历史文化在现代文明进程中逐渐被模糊的同时,又将催生出怎样的历史……

“我对历史是尊重的,我尊重它就像尊重我的生命一样。 ”

事实上,东北这块宝地是大部分国民心中的痛点,也是大家不愿意去揭开历史伤疤的主要地区, 正因如此,也成为了一个人们心中带有复杂情绪的历史事件。 在现场,策展人付晓东也对记者谈道,

“它是已经尘封很久的一段历史,而这次展览的梳理我认为应该是一个开端。 因为这个体系真的非常庞大,需要我们更多的从历史、文化、宗教、人类学等等的角度去重新研究和叙述。而在后期也会展开更多关于东北亚的讨论,因此这个展览作为一个序幕是非常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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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览现场,清华美院教授包林、艺术家王希奇、策展人付晓东在现场(从左至右)

而王希奇老师,刚好是比较早的开始做东北亚文化这一段历史的研究、梳理、创作的一个艺术家。当然他作为一个个案, 用他个人的方式来重新看这段历史也是非常有他独特的视角和启发性的。从他的作品中你也可以知道他对历史不同的理解以及独特的叙事方法。 这也是一个非常关键的点,所以决定先将它呈现出来。”

王希奇的作品渗入历史,却超越历史。他 用最柔软、最治愈的艺术去重新塑造了过去,即使依旧存在着直指人心的冲击力,但却是用最柔和的方式去渗透到人们的心里,从而在这些碎片化的记忆与认知中慢慢找回对这段历史真实的情感与思考。

三、十年后的二十年、三十年……

对艺术家王希奇来说,他画了十年“东北亚历史”,而当记者在现场询问他关于这十年的总结,他只回复了一句话: “十年只是开始,这可能也是我一直会做下去的创作……”

正如历史的延续一样,王希奇的这系列创作也会延续下去。 “要做的东西太多了,而我现在只是大概的将东北亚某些历史创作了出来,未来还有更多需要去深究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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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览现场

不论王希奇作为老师还是艺术家,他始终都认为, 对历史的态度和研究方法至关重要,仅仅关注绘画的“形”而没有“神”,那么画出来的作品也毫无意义。 在他教学过程中,研究自身的文化与创作同等重要,如果不深究那作品本身也只会“昙花一现”。 绘画是需要情感的,只有带有温度、带有情感的作品才是真正会带给人类思考的艺术。

而用艺术本体去表达历史也同样有力且真实,有别于主流历史的叙述,王希奇的作品和文献给出了个人化的对东北亚地区历史的解读,也让我们期待着未来更多关于东北亚文化研究的无数个“十年”。而这次的“《东北亚纪事》:1900-1949年的满铁、战俘与遣俘”仅是个开端……

展览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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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亚纪事:1900—1949的满铁、战俘与遣返

展览日期: 2020.10.24 - 11.29

艺术家: 王希奇

学术支持: 张燕楠

策展人: 付晓东

展览地点: 空间站 北京市朝阳区酒仙桥路4号798艺术区中一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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