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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磅礴与公同 钱瘦铁、桥本关雪:“东亚奇才”与关东大家的艺术缘  

钱瘦铁与桥本关雪两位先生被世人合称为“东亚二杰”。

钱瘦铁(1897-1967),吴越钱王世系第卅四代孙,我国现代书画篆刻史上一位富有传奇色彩的金石书画大家。与吴昌硕(苦铁)、王冠山(冰铁)有“江南三铁”之誉。1923年应日本著名画家桥本关雪之邀首次赴日,至1949年前后廿六年间,他曾长期在日本从事书画篆刻活动,影响甚大。抗日战争爆发前夕,因力助郭沫若秘密回国,被日本当局拘捕入狱四年。解放后,任上海中国画院画师,是海派代表性画家。

钱瘦铁

桥本关雪(1883-1945),日本著名画家,大正昭和年间关西画坛泰斗。1913年起先后三十余次来中国,与吴昌硕、钱瘦铁、王一亭等中国艺术家交往雅集,深入考察中国风土人情。他痴迷中国文化,深为中国传统水墨技法所吸引,感叹“恨不生长在中国”,在中国文人圈广为留传。

桥本关雪

一位是被称为“东亚奇才”的青年才俊,一位是曾发出“恨不生在中国为中国人”之感叹的关东画派大家;一位是生于太湖边的执拗少年满怀对金石书画的痴爱,一位是长在东瀛的世家子弟自幼精研汉文化;一位是铮然铁骨乱世竭忠的侠义志士,一位是惜才慕道为友奔走之画坛领袖;一位是举家定居日本的书画篆刻名家,一位是数十次游学中国的日本画坛泰斗。

桥本关雪 达摩图 133.5×42cm

钱瘦铁 鹰 121×34.5cm

解衣磅礴,既是两位艺术家共同组建的艺术社团“解衣社”名称之来源,亦能反映二人的艺术主张,更是20世纪初中日艺术家共同的创作精神。此二人之学养、友契与交游,映射出了晚清民初中日艺术家间的状貌。

2020年是抗战胜利75周年,是中华民族历史上特殊的年份。日前在浙江美术馆举办的“解衣磅礴——钱瘦铁、桥本关雪交流回顾展”,通过两位艺术家百余件作品及文献,力图让世人更加真切地感受和了解中日文化和中日人民的友谊。

钱瘦铁、桥本关雪以及吴昌硕的交流 

/“解衣磅礴”的由来/

1926年成立的中日书画家团体“解衣社”,出版了东京银座举办展览会时的作品集《解衣磅礴集》,本展的主题名称即取自于此。

钱瘦铁在该团体中成为了中日之间的桥梁。该展中的中国方面除了钱瘦铁之外,还有吴昌硕、王一亭、刘海粟、唐吉生等,日本方面的桥本关雪、小川芋钱、小杉未醒等参加了此次展览。从这些参展者阵容中也可以看出,当时代表中日两国的书画家齐聚一堂的景象。

80多年后的今天,在杭州举办“钱瘦铁、桥本关雪交流回顾展”,主题“解衣磅礴”,饱含了“为人关怀、广大无极边疆”的情怀。

/吴昌硕、桥本关雪以及钱瘦铁/

(1)吴昌硕和桥本关雪

吴昌硕(1844-1927)和桥本关雪(1883-1945)的交流从何开始,尚不明。1911年,当年28岁的关雪跟随其父海关(1852―1935)前往中国。桥本海关在上海拜访了吴昌硕。那时,关雪有没有一同去拜访吴昌硕不得而知,但之前应该注意过吴昌硕之名。

目前能够确定二人关系的作品,有1916年的33岁的桥本关雪委托吴昌硕的两件匾额和一件题字。一件匾额为篆书《隐居放言》,落款是“丙辰初秋,为桥本先生作篆。吴昌硕,时年七十有三”,另一件是篆书《雨奇晴好》,在落款处写着“桥本先生为书于海上。丙辰秋七月,吴昌硕老缶”。另外,吴昌硕还为《关雪散民画集》题了字。

翌年,吴昌硕为桥本关雪写了《郁勃纵横》篆书横幅,现在该作品刻于白沙村庄关雪纪念馆庭院的中央,持佛堂前。1923年5月,吴昌硕与王一亭给关雪藏《倪元璐五言律诗》轴上写了跋文,同年10月,关雪参加在杭州西泠印社举办的“吴昌硕八十诞筵”,“和钱瘦铁君、春珊一起参加”,一天在西湖游玩,后乘车到留下,乘坐游览船。

钱瘦铁 太湖新貌图 136×257cm

在从留下开往交芦庵寺庙的船上,“船不知何时正在黄柳和桑田中航行。阳光从水里反射的光,映在朝气蓬勃的春珊的脸上……”,于是钱瘦铁吟咏着:“舟过黄叶村”,关雪和唱着:“家在白花坞”,这让人联想到两位文人平日交往的场景。1924、1925年,桥本与吴昌硕也有会面,当年写吴昌硕给关雪的作品也流传至今。

在《墨美》杂志的作品解说中,桥本归一引用关雪的话叙述“吴昌硕写字的时候,会在擂钵一样的东西中磨墨,然后把浸泡在里面的笔拿出来”,可以说是目睹了吴昌硕挥毫的珍贵感想。

1916年前后开始,到吴昌硕去世的1927年的大约十年间,二人的交流一直持续着。1922年以后,桥本每次来中国时给他做翻译兼导游接待他的是钱瘦铁,以及他的朋友唐吉生等。

(2)吴昌硕和钱瘦铁

吴昌硕和钱瘦铁(1897-1967)的师生关系大致是从1915年(钱瘦铁19岁、吴昌硕71岁)开始的。钱瘦铁从1908年到1914年(12岁到18岁)之间,在苏州的汉贞阁作为学徒学习刻石碑和篆刻。吴昌硕当时居住在苏州,和汉贞阁也有交往,大概钱瘦铁成为学徒不久,便与吴昌硕相识。

1916年,钱瘦铁的老师郑文焯在钱瘦铁的润例引言中的写道,“他日当与苦铁、冰铁并传,鼎峙而三,亦江臬艺林一嘉话”,这就是今天所说的“江南三铁”的由来。吴昌硕比钱瘦铁大50余岁,郑文焯的语句中,饱含着对于年轻时的钱瘦铁的鼓舞和期待,也说明郑文焯看出了年轻时的钱瘦铁就有的才气与努力。

吴昌硕与钱瘦铁合作的作品,有白文印“俞原”,此印的委托人俞语霜也是钱瘦铁的恩师,他拿到印章后,在识语上写了:“印为缶老篆文,瘦铁奏刀,语霜获此,喜而不寐”,可见其喜悦之情。

1921年3月,钱瘦铁刻的“食金石力”朱文印的边款上刻有“苦铁师篆,辛酉二月瘦铁刻”,这是二人师徒关系的证明。1922年,为了庆祝吴杏芬70岁寿筵,钱瘦铁作为礼物刻有“吴杏芬老人年七十以后所作”白文印,边款是吴昌硕刻的佛像铭,题为向乐谷。

《钱瘦铁年譜》1916年条目中有:“是年吴昌硕72岁,(中略)钱瘦铁来沪后即成为题襟馆会员,又拜吴昌硕为师学习绘画篆刻”一文,当时题襟馆是像上海文人的文化沙龙一样的书画交流场所,吴昌硕经常参与其中。吴昌硕、钱瘦铁都参加了1919年成立的天马会,经常参加同一活动,关系密切。

钱瘦铁还有一篇关于吴昌硕的文章,其中吴昌硕被称为“师”,并且文中生动地描写了吴昌硕的成长过程、兴趣、生活习惯等内容。其中,关于吴昌硕的艺术,钱瘦铁认为其书法是“和王铎拮抗”,其画的古气是“胜过李复堂、赵之谦”,这样高的评价。

1927年在《图画时报》刊登了题为“画家钱瘦铁偕夫人至西湖蜜月旅行与吴昌硕同摄影”的合照。该照片左起依次为钱瘦铁、吴藏龛、吴昌硕以及钱夫人韩秀。拍摄于西泠印社“汉三老石室”前。在介绍钱瘦铁的文章中,这张照片经常被使用。吴昌硕、吴藏龛父子均于此年逝世,因此是他们晚年的照片。那年夏天,吴昌硕画给钱瘦铁一幅画,落款写到:“瓜瓞县县。瘦铁仁弟嘉礼。丁卯首夏。吴昌硕老缶。年八十有四”,“瓜瓞”是“子孙繁衍,相继不绝”之意,因此是吴昌硕给贺钱瘦铁结婚。吴昌硕于同年11月29日逝世,但他在秋天还写了行书《无事》轴,落款是“丁卯秋抄”、“时年八十四”。作品的木盒盖子正面上有钱瘦铁题字:“无事。缶庐先生绝笔”,背面有:“是帧缶师归道山旬日前,为土屋先生力疾所属。苍古可爱。戊辰秋日。钱厓敬题”一文。土屋是指土屋計左右(1888-1973),当时在上海任职三井银行上海支行行长。

吴昌硕逝世后不久,1928年1月5日,在北山西路的吴昌硕家中举办了“吴昌老人定期公祭”,1月11日开始预约销售钱瘦铁、杨清磬编辑的《吴昌硕专集》。

吴昌硕与钱瘦铁在苏州时代相识,活跃于1920年以后的上海书画界,二人师徒关系非常密切。吴昌硕担任西泠印社第一代社长时,钱瘦铁也是其中的社员。

(3)桥本关雪与钱瘦铁

这次展览的主角是桥本关雪和钱瘦铁两人。据桥本关雪之孙桥本归一先生介绍,两人于1922年通过潘琳(1887-1960)的介绍相识。当时钱瘦铁26岁,任上海美术专科学校教授,桥本关雪39岁。在1945年桥本关雪以61岁高龄去世之前,两人的交流一直持续着。

钱瘦铁 猫 57×54.5cm

桥本关雪一直很憧憬中国,其生涯共到访中国几十次,尤其是与中国南方的书画家交流频繁。1922年与钱瘦铁相识后,几次邀请他到自己的府邸京都白沙村庄,为钱瘦铁提供房间作为工作室,让他长期留在那里做书画篆刻。钱瘦铁在1923年到1941年,以及1947年到1949年间,频繁前往日本。1920年左右少有赴日访问的中国人,因此钱瘦铁的日本之行受到报社的关注,并在《申报》上海版上进行了报道。此外,二人互访次数频繁,多的一年往返三四次,长的时候停留了几年,现在也还没有掌握二人准确的访问次数和滞留时间。钱瘦铁在日期间,在桥本关雪、谷崎润一郎、会津八一等的支援下,多次在日本举办展览会和作品分发会,与以桥本为首的很多日本文化人进行了交流。

当时在日本名噪一时的桥本关雪,把年轻时代的钱瘦铁介绍给了日本书画界。两人虽然不是师徒关系,但无疑深受桥本等日本作品的影响,因此钱瘦铁的作品中蕴含了日本画风。白沙村庄等地收藏了很多钱瘦铁当年的作品,如他给桥本关雪刻的六十多方印章等,期待今后这些作品的公开,以供后人品鉴。

窥见日中篆刻交流的一面钱瘦铁与日本文化人的交流

“我到日本,是要日本人的钱,来维持我的生活。并不是拿我钱给他们用。并且拿我国的艺术和他们联络,做私人间的交际,使他们知道我国故有的艺术,由此并可知道我们是酷爱和平崇高伟大的国家。故到日本治艺是很有意义的”(《在日被捕之钱瘦铁》,《宇宙风·逸经·西风》,1937年第6期,130-131页)。

即便是在战时严格的言论控制下,钱瘦铁也经常和友人提及上文所说的话。由此可见,钱瘦铁是一位希望通过艺术交流的方式来争取和平的书画篆刻家。

20世纪20年代起,钱瘦铁几度往返中日两国,与日本众多书画篆刻家、学者、作家等著名文化人相互交流,名垂中日艺术交流史。

/对日本书坛影响深远的钱瘦铁/

首先以《桥本关雪·钱瘦铁交流回顾展》所收《钱瘦铁年谱》及《钱瘦铁印举》中《年谱》等为参考,简说钱瘦铁与日本文化人之间的交流情况。

钱瘦铁,1897年2月13日出生于无锡金匮。名崖,一字叔崖,号瘦铁,以号行,别号数青峰馆主、天池龙泓斋主等,江苏省无锡市鸿声里人。1911年他去往苏州护龙街的汉贞阁做学徒,跟唐仁斋学习书画篆刻;1916年自立门户,在苏州摆刻字摊,以为生计。从那时起,师从郑文焯、俞原、吴昌硕治诗文、书画、篆刻;1917年移居上海,加入海上题襟金石书画会;1922年成为上海美术专科学校的画师,同年孟秋在上海与桥本关雪会晤;1923年春,受桥本关雪的邀请赴日,并寓居于桥本的白沙村庄;1924年秋,从上海归国,由外狩素心庵支持,在东京银座的松屋百货店开个展,组建了中日书画家的民间团体“解衣社”(会员共7人,即王一亭、刘海粟、石井林响、小杉放庵、森田恒有、小川芋钱、桥本关雪和钱瘦铁。吴昌硕也作为特邀出席该展),并于日本举办了第一次展览会;1929年开始与会津八一交流,此年出版《瘦铁印存》(私家版)。该印谱由吴昌硕题字,长尾甲、会津八一撰跋文。又因获谷崎润一郎、桥本关雪支持,于东京和大阪的松坂屋百货店开书画展;1936年转居东京,11月为支持会津八一在新潟开展览会。

1937年8月7日,钱瘦铁因违反日本治安维持法被检举为中国的间谍,10月,三儿子明直在日本出生,妻子携带儿子月底归国;1941年5月15日,刑满出狱,归国。服刑期间,桥本关雪、会津八一和川村骥山等人举力求其释放。狱中与在上海的妻子和兄长们通信30余封;

1946年作为联合国驻日代表团的文化秘书的身份来日,秋,给谷崎润一郎题其斋号“潺湲亭”;1947年8月,于京都举办“瘦铁书法颁布会”;1949年辞任文化秘书一职,中央公论社主办钱瘦铁与会津八一对谈《遗留的美术,该留传的美术》;1949年回国后,在中国国内的活动,在此不赘述。

桥本关雪 钱瘦铁 牧牛图 84×29cm

钱瘦铁与日本人的交流以1922年与桥本关雪在上海的会面为始,到1949年辞任文化秘书为止,不到30年时间。即便是战时,也有人对钱瘦铁的艺术怀有崇敬之心,特从日本来访问钱瘦铁。1949年归国后虽再无访日,但其在日期间几度开展览会和作品的颁布会。且其与日本文化人、艺术家的交流频繁,在当时日本书坛影响深远。

/钱瘦铁与《书菀》杂志/

在钱瘦铁与日本文化人的交流中,不得不提的是于1936年发刊的书法杂志《书菀》。

《书菀》杂志(1936年3月发行-1945年2月停刊)是专业的书法杂志,由三省堂发行。共计八卷83册。除此之外,由雄山阁出版新号2册。主编为金石学者藤原楚水。

关于钱瘦铁与《书菀》杂志的先行研究,柿木原在《在日本的钱瘦铁》(《书学书道史论丛2011》)一文中有所提及。该文中提到,钱瘦铁自创刊号开始就一直参与策划。并且该文中指出《郭沫若归国秘记》中记载在《书菀》杂志发刊前,河井荃庐委托郭沫若、金祖同撰稿一事。郭沫若和金祖同答应了这个委托,除此之外,章炳麟也给该杂志撰稿。

桥本关雪 细雨烟芜 129×30cm

桥本关雪 水乡图 137×33cm

作为客座顾问,在当时在日的一流文化人中,钱瘦铁是唯一中国籍的成员。他与《书菀》杂志的关系,可以分为三部分,即①篆刻作品的刊登②撰稿③收藏品的刊登三个部分。

①钱瘦铁在《书菀》杂志第一卷第三期至第七期刊登了共计11方篆刻作品。第五期刊登了3方,其余的每期刊登2方。印中所用书体从甲骨文到陆机的《平复帖》,样式丰富,为日本的篆刻家和篆刻爱好者提供了样例。壮年的钱瘦铁在日本已经被认为“大家”,这也许是当时在上海和年长近40岁的吴昌硕并称为“江南三铁”的原因吧。

②《书菀》创刊号中刊登了钱瘦铁《中华民国习字法》一文。该文以采访的形式展现了民国时期有关儿童书法教育的情况。当时记者拜访了钱瘦铁在驹込林町的住处,进行采访。记者记述拜访钱瘦铁的情景:“以书生的仪态来迎接我,完全不像知名画家的样子”,钱瘦铁平易近人,屈体躬身,让记者感到不胜惶恐,从这里可以了解到钱瘦铁不摆架子、礼貌待人的言谈举止。钱瘦铁的日语很流利,但有时也夹杂笔谈。采访中写到民国的儿童学习书法从“描红字”一事开始,继而九宫格,再而楷书(姚孟起、黄自元、谭延闿的临本),之后根据儿童的秉性,以行、草、隶、篆的顺序来学习。从该采访可以了解民国时代儿童书法教育的一面。

③《书菀》杂志的卷头为胶版印刷,刊登了各家的藏品。其中,从创刊号到第九期刊登了钱瘦铁所藏《顾若波山水册》。

钱瘦铁和《书菀》杂志的关系,除了以上三件事之外,在“编辑后记”中还有提到若干事情。如,第四期的编辑后记中记载,钱瘦铁准备和日下部道寿一起负责读者投稿的对南画作品的评论等。但是,第九期上刊登钱瘦铁所藏《顾若波山水册》之后,除了过后一段时间在“顾问及特邀人员”的名单中留名之外,他的篆刻作品和论考再也没有被刊载。

第九期于1937年11月出版。究竟为何钱瘦铁的作品和论考不再刊登了呢?为冲破动乱的战争时代,于1937年8月7日,钱瘦铁因助力郭沫若秘密回国,根据日本的治安维持法,被认定有间谍的嫌疑,在日本被捕。 

/钱瘦铁在狱中的书画篆刻活动/

(1)被捕前夕

要探讨钱瘦铁服刑中的书画篆刻活动,必先提及郭沫若。当时郭沫若遭蒋介石政府通缉,流亡在日本千叶县市川市。从郭沫若的秘密回国到随之钱瘦铁被捕之始末,需在此简单记述。

卢沟桥事件发生不久后的7月15日,金祖同探访了当时住在千叶县市川市的郭沫若,劝其回国。金祖同作为当时的知心人,向郭沫若介绍了钱瘦铁。因为钱瘦铁与驻日大使许世英关系密切,方便对回国的筹备。而且钱瘦铁重义气,是洪门的会员,在中国国内有着广阔的人脉,这一点也十分有助于顺利回国。

当时郭沫若受到日本刑警、宪兵、巡警的严密监视,感到生命受到威胁。翌年7月25日晚上9时,郭沫若与金祖同二人冒名登上了由神户发往上海的加拿大籍客船日本皇后号的头等舱,回到了国内。这一年中发生事件的详细内容,被金祖同以“殷尘”的笔名发表在《郭沫若归国秘记》(言行出版社、1945年版)一书中,其内容十分惊心动魄。郭沫若的回忆录中也记载了这样的经过,读者可同时参照。

次月8月7日,钱瘦铁以违反治安维持法(笔者注:治安维持法是在1925年大日本帝国宪法下制定的法律。对以社会主义运动、劳动运动为首的思想、学问、言论、表达进行严酷的镇压。据说被捕者达数十万,七万人以上被送交检察院,监狱和拘留所中囚死者400余人。1945年废止。是一项最严酷的法律)的罪名被捕,在狱中度过了四年多的时间。

(2)在狱中的书画篆刻应酬

要了解钱瘦铁的狱中生活,最出名的资料莫过于寄给妻子张珊和兄长的信。目前所知约有三十通,其大部分信件收录于了庐、钱明直编著《钱瘦铁年谱》(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中。

在写此稿之际,收集资料的过程中,挖掘到了许多新资料。这里用到的两篇文章,即为时任东京区法院的监督法官上田操所著《回顾名人钱瘦铁》(收录于《法曹》杂志,1964年11月)以及当时直接负责钱瘦铁的东京地方检察厅检察官望月武夫所著《钱瘦铁两三事》(收录于《法曹》杂志,1965年1月刊),是迄今为止关于钱瘦铁的研究中被遗漏的新资料。

望月和上田分别为检察院和法院的监督法官,两者立场相异,但二人都对中国文化有一定理解,曾与狱中的钱瘦铁几度会面。从两篇文章中可知晓迄今为止尚不为人知的钱瘦铁狱中的具体生活。

当时钱瘦铁在狱中处于什么样的生活状态?在邮局印为1939年11月19日给妻子张珊的信中这样写道:“今将每日起居动作告吾爱:起身用冷拭法使皮肤坚实,朝餐后即开始工作,午餐后运动,温习太极拳。四时许晚餐,工作至每晚有间可读书。”并非之前的“数十年闲散生活”,而是过着“今此规律生活习惯锻炼筋骨体肤,读书可得许新知识,诚良好之教训也”这种非常规律的生活。这颠覆了之前根据治安维持法对被捕者严刑峻罚的印象。

那么钱瘦铁在狱中进行了怎样的活动?下表提取了钱瘦铁书信中的有关内容。从下表中也能看出即便身陷囹圄,钱瘦铁还是能相当自由地进行书画篆刻活动。上田操的文章也可以证明这一点。上田在某月某日,受监狱长S的邀请,并在S的见证下,与钱瘦铁在监狱长室会面。于是,据上田记述,他和钱瘦铁“畅谈中国自古以来的绘画和篆刻”,每月还来慰问一两次。而且,在这期间,“当时法律界有某人委托钱瘦铁刻一方印章并被委托篆刻刀和章料,我有些犹豫,但那人说‘真正的名人,绝对不会用自己使用的刀来伤害别人的’。我便爽快地答应了,并如实地将此事传达给监狱长S,委托钱瘦铁刻印”。另外,上田自己也委托过钱瘦铁刻印。“大概是那时候吧,我当时有个友人从中国作为礼物带回来田黄石和鸡血石,我带去给钱瘦铁看了。钱瘦铁对石头爱不释手,说务必把它们让他刻,我也很开心地委托他篆刻。”

钱瘦铁在狱中得到了可能被用作凶器的篆刻刀,进行着书画篆刻活动,在监狱里受到了十分特殊的待遇。即便是在战时,监狱有关人员秉持着对中国文化的理解与崇敬,以及在许多日本人的交流协助的强有力推动下,狱中的书画活动才得以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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