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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尚旅游NGT 2020-02-13 15:58

原标题:口罩出道500年,始于颜值,忠于上进

特殊时期总会有一些原始化的东西重现江湖。正如你无法停止计算小区门口告示上“凭单位介绍信进出”的要求和旁边报箱哪个更古老一样,面对烤鸭摊几个字就踏平人类商品社会发展史的以物易物宣言,没有人可以不迷茫,究竟是自己见证了历史,还是历史本来就是个无限循环的莫比乌斯环。

一般等价物的位置不再稳如泰山。口罩顶掉猪肉,成为新一代硬通货。手头口罩余粮多的人,无形之间已经拥有了对这个世界的提货权。

图/微博@张公子丶Lucius

图/微博@马虎的大叔

然而如果口罩会思考,大概它对于此刻自己收获的巨大人气并不会觉得陌生。 毕竟从这种形态的防护用具出道那天起,它便伴随着一系列重大历史事件,与人类的命运紧紧绑定在了一起……

口罩“练习生”

公元前6世纪-公元16世纪

如果单纯就字面上“罩住口部”这个特点来说,口罩的出场可能比我们想象得还要早一些。只不过在功能或样式上,古早时期的口罩与我们现在所理解的相比都还有较大差异。 未来的防护界顶流,此刻尚是练习生。

有说法认为,早在公元前6世纪,信奉琐罗亚斯德教的波斯人社群在举行圣火祭拜净化仪式时,由于担心人体呼出的污浊气息将构成对火坛的大不敬,他们便会用一块布遮住口鼻。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就是口罩的前身,跟波斯的名字一样古老。

现代的琐罗亚斯德教拜火仪式依然延续了这一做法

自这之后的2000多年里,各种各样帮助把面部与外界隔离开的“口罩近似品”陆续出现。公元1世纪,古罗马著名的“百科全书式”学术作家普林尼(Gaius Plinius Secundus)在其著作《自然史》中,就曾强烈建议推广将动物膀胱作为口罩,来保护罗马工人免受粉尘伤害;

普林尼

8世纪时,记载了当时社会上100项发明的《天才设备录》中,收录了由巴格达巴努穆萨兄弟(Banū Mūsā)设计的一款口部护具,专供那些需跟污水长期打交道的人使用;

在16世纪的佛罗伦萨,我们所熟知的“文艺复兴美术三杰”之一、博物学家达·芬奇(Leonardo da Vinci),也提出通过以湿布捂住口鼻的方法,可达到防止有害化学气体侵入人体的观点。

不过事实上,在这一时期的意大利,一块湿布可远远不足以缓解人们内心的巨大恐惧。

中世纪的“生化口罩”

黑死病阴影笼罩下的16-18世纪

黑死病蔓延的欧洲彷如人间炼狱

历史进入16世纪。此时黑死病已间歇性肆虐欧洲百余年,每隔一段时间就要重来一次。据不完全统计,这场旷日持久的鼠疫夺去了占当时欧洲半数、总计超5000万人的性命,具有极强的传染性。很多患者感染后,最快在数小时内便会死亡。

而也正是在这场灾难中,给人类口罩史留下最浓墨重彩一笔的选手横空出世,它就是出道即王炸的“鸟嘴面罩(Plague Doctor Mask)”。这也被认为是真正意义上的口罩的首次亮相。

面对黑死病,欧洲诞生了一种名为“瘟疫医生”的职业。他们并不一定真的懂医疗知识,却由于人手不足被雇来照顾病人和处理尸体,每天处于高危的工作环境。

针对该问题,16世纪,路易十三身边一位名为查尔斯·德·洛姆(Charles de Lorme)的御医发明了鸟嘴面罩和与之配套的全身防护服。

根据有关文献中的描述,这种面罩的鸟嘴部分足有15厘米长,鼻子附近留有两个呼吸气孔,内部则被填满龙涎香、樟脑、薄荷、玫瑰和碳等物质,以抵挡死尸散发出的“瘴气”。

防护服也达到了密不透风的程度。长及脚踝的蜡制大褂下,衬衫被紧紧塞进马裤,马裤又被紧紧塞进山羊皮靴。手套和帽子都是山羊皮制成,鸟嘴面罩和大褂间也被连接得严实合缝。

瘟疫医生的出勤必备品还包括一根藤条,除了用来指挥尸体搬运,还是一种“治疗”工具——感染者中不少人认为黑死病是上帝的惩罚,所以会要求医生用藤条抽打自己以赎罪。已经奄奄一息的病人再遭受如此一顿鞭打,后果可想而知。

酷似死神脸的鸟嘴面罩,与黑死病一起,成为了欧洲大陆上不可磨灭的历史符号。

口罩的“工装”新身份

工业革命浪潮下的18-19世纪

工业革命的浪潮推动一座座工厂拔地而起,城市变得煤烟滚滚,同时工人、尤其是矿工数量快速增加。 在工作过程中,人们的呼吸系统健康每天都在承受巨大考验,然而相应的防护措施在相当长时期内并未被提上日程。不止工人如此,甚至据当时一个流行的故事中所述,连消防员都不得不“素面朝天”进火场,只能靠狠命咬住浸湿了的长胡子来避免烟雾呛入。

18世纪末,一些政客和科学家终于注意到了这一点,陆续为上述职业设计了一系列口部护罩。它们中有些能抵御烟雾和高温,有些带过滤功能,有些则配备呼吸器。

1799年,普鲁士矿业官员亚历山大·冯·洪堡(Alexander von Humboldt)发明的矿工口罩,已包含呼吸器装置

19世纪20年代的一种消防员防烟护具,包含一个完全覆盖面部的铜制头盔和一条长皮管

随着物理学上“布朗运动”现象的发现,口罩设计者开始思考如何增强其对微小粉尘颗粒的防护。1849年,来自美国的刘易斯·哈斯莱特(lewisP.Haslett)申请了世界上第一个肺部保护器专利,内含一个填充木炭与纤维的过滤器。它随后被用于帮助矿工防尘。

哈斯莱特设计的肺部保护器

五年后的1854年,苏格兰化学家约翰·斯坦豪斯(John Stenhouse)也成功为一项木炭过滤口罩发明申请了专利,其上有一个装着木炭粉的铜制半球

可以看到,此时的口罩无论是功能还是外观,都越来越贴近现代口罩了,不过制作材料依然以金属为主。而拥有今日轻盈外观的口罩被大规模应用,则始于另一种职业人员的青睐——让我们到德国外科医学家米库里兹·莱德奇(Mikulicz Radecki)的实验室看一看。

米库里兹·莱德奇

此时已是1897年,人们对空气中存在的生物细菌已有了科学上的了解。苦于手术病人伤口感染率居高不下的莱德奇发现,如果医护人员在做手术时可以戴上口罩阻挡唾液溅出,病人感染情况就会显著缓解。 在他的主导下,口罩正式成为医疗人员工作标配,并渐渐从医院推广到餐饮业及食品加工零售业。

同时,在被使用的过程中,口罩也在不断接受着医务工作者的改良。 1899年,在法国外科医师保罗·伯蒂(Paul Berger)为其增配两条可绕过头部系在一起的带子后,口罩,终于拥有了我们如今熟悉的样子。

毒气战中的生命盾牌

20世纪初第一次世界大战

伊利湖爆炸事件发生后的幸存者救援报道

转瞬进入20世纪。1914年,美国发明家加勒特·摩根(Garrett Morgan)不会想到,自己刚申请完专利的“摩根国家安全面罩(Morgan National Safety Hood)”,会在2年后因为成功救助因天然气爆炸被困于伊利湖地下隧道的多名幸存者,而被销往美国全境的消防站;更不会想到其在一战中的应用,使自己日后获得了“防毒面罩之父”的称号。

摩根安全面罩原理图

这需要从1915年讲起。 自从德军这一年在比利时伊普尔发动了战争史上首次大规模毒气攻击后,西线战壕中的协约国军队便开始了防护装置的种种探索。包括摩根安全面罩在内的各种面部防护装置被陆续投入使用,并随着各方毒气战的技术升级而不断迭代。

英国生理学家约翰·斯科特·霍尔丹(John Scott Haldane)设计了如图这款“黑面纱(Black Veil)”口罩。由于用浸泡过化学溶液的纱布制成,气味刺鼻,实际上士兵根本无法长时间佩戴

受德军所戴头套启发,加拿大医生克吕尼·麦克弗森(Cluny Macpherson)设计了一款护具,其上有单独呼气管,内部装有毒气吸附剂,被认为是一战期间最重要的防护装置之一。图@加拿大大使馆官方微博

德军对生化武器的大量使用,加速了其他国家对更有杀伤力的毒气的研制进度。直到1918年一战结束时,战场上依然每天都可能上演毒气攻击,人们活在无尽的恐怖之中。

可以说,各种各样的防毒面罩见证了一战的漫长与残酷,也拯救了成千上万人的生命。然而,正当前线士兵依赖面罩苦战在遮天蔽日的毒气中时,一场莫名出现的巨型流感,把口罩带入了所有普通人的生活……

不戴口罩,不许出门

20世纪20年代的两场传染病灾难

上色后的西班牙流感期间历史照片,海报上写着“根据市长要求,另行通知前,所有剧院关闭”

1918年,被视为史上最致命传染病之一的“西班牙大流感”爆发,并在短短几个月内席卷全球。它的出现与消失都毫无征兆,总计约致10亿人感染,剥夺约5000万人的生命。要知道因此流感而结束的一战,在四年时间里造成的死亡人数为1000多万。

虽然被用来命名了这次灾难,但西班牙却是个背锅侠。因为当时只有西班牙对外充分披露了国内高达800万人死亡的疫情。流感的发端至今尚无定论,众说纷纭,然而它造成的极度恐慌,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蔓延到全球几乎所有角落。

上色后的西班牙流感期间历史照片

各国政府纷纷制定策略抗击疫情,其中就包括被多国重点推行的“全民口罩”举措。只要在公共场合,无论室内室外都需佩戴口罩。不戴的人则被禁止乘坐公共交通。

上色后的西班牙流感期间历史照片

图为正在戴着口罩工作的打字员

就这样,在这场空前凶猛的灾疫中,口罩在某个我们注定无法得知的时间点参与了全人类的自救 。

这场流感同样波及到了中国。正如当时人们记载的那样:“一村之中十室九家,一家之人,十人九死,哭声相应,惨不忍闻。”因此疫而身亡的人不计其数。 但是,这却并不是进入20世纪后,中国遭遇的第一次高传染性瘟疫。

历史的指针拨回到8年之前——1910年,24岁就获得剑桥大学医学博士学位、时任天津陆军军医学堂副校长的伍连德临危受命,作为“东三省防疫全权总医官”北上,去带队解决正在以横扫之势肆虐于东北地区的鼠疫。

伍连德

在当地,伍连德果决地采取封锁交通、隔离病患、火葬尸体等做法,并通过推行名垂医学史的“伍氏口罩”,有效切断了病毒通过唾液飞沫传播的这条渠道。

以双层纱布制作的伍氏口罩价廉物美,收效明显。在1911于沈阳举行的“万国鼠疫研究会”上,伍氏口罩被各国专家赞誉为“式样简单,制造费轻,但服之效力,亦颇佳善。”

无论是医护人员还是感染病患

均被要求随时佩戴口罩

最终疫情中心哈尔滨的鼠疫能够在短短2个月内被成功消灭,与口罩在当地的应用有很大关联。 可以说,这是中国民众首次对口罩在防疫中起到的重要作用有了切实感知。

进击的口罩

20世纪至今

从伍氏口罩到此刻正在一线保护医患的N95口罩,从1910到2020,百余年间,人类从未停下探索加强呼吸道防护方法的步伐。

1935年前后,在重度空气污染街区戴口罩表演的女孩

1952年伦敦发生持续五天的严重雾霾事件,造成近5000人丧生,超10万人因此患上呼吸道疾病。不戴口罩,寸步难行

1967年,口罩进阶之路迎来了一个关键的名字——“3M”。今天我们已经可以在很多产业看到这家美国企业的身影,但它的本名其实是堪比冷知识的“明尼苏达矿务及制造业公司(Minnesota Mining and Manufacturing)”。

少了几分洋气、多了几分硬核的名字,反映出这家公司最初的主营业务,也解释了为什么口罩会进入其出货名单——为防止作业过程中工人吸入粉尘致病,1967年,开始只是将口罩作为主业“周边”来生产的3M,正式进入口罩产业。

自此,3M公司便一路开挂,几十年间研发了功能五花八门的各类工业及民用口罩,其中就包括而后在多次防疫抗疫行动中功不可没的N95口罩。

所谓“N95”,是指获得美国国家职业安全卫生研究所(NIOSH)认证、过滤效率超过95%的一种口罩商品标准,“N”则代表不能防护油性颗粒(not resistant to petroleum)。

这款3M 8210型N95口罩,在“非典”中保护了很多人的安全

而在中国,自建国初期起,随着各类卫生防疫宣传工作的开展,口罩渐渐成为人们心中“讲卫生、讲文明”的象征, 开始在其本身防护功能之外,衍生出了更多与国人生活紧密关联的触点。即使是没有疫情存在,也从未淡出过我们的生活。

口罩一度跟白围脖一样,是那个时代的潮流单品。把其别在胸前衣服里、露出两根细白带儿;或不戴而挂在脖子上,都是当年最时髦的穿搭大法

北方冬天,风刮在脸上像刀割一样疼,四四方方的纱布大口罩,可以为面部起到良好的保暖效果

把口罩放暖气片上的做法并非新鲜事,长辈们大多都有把洗好的口罩放筐里拿炉台上烘干的经历

图/微博@熊人的那些事_G1级、@两个爸爸

在2013中国时装周,口罩上了T台。针对中国越来越严重的雾霾天气,各行业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发声

几寸见方的口罩,在历史的长河中却如同一块宽广而沉默的幕布,衬托着人类数不尽的离合悲欢,却又投映着人们面对天灾与人祸、恐慌与动荡时从未放弃过的抗争和探索; 它亦如一面镜子,既映照出公众的卫生意识及文明素质,也折射出政府应对突发事件的决断能力。

当我们谈论口罩,本质上,其实谈论的正是我们自己。

从最初颜值可怖的鸟嘴面罩,到今日超高防护力的医疗口罩,500年间,在口罩外观与内在都不断更新迭代的历程背后, 有的尽是那些我们无论愿意与否,都必须要铭记和反思的历史。

当下我们为之奋战的疫情,终究有天会过去,“一罩难求”也早晚会变为不过存在于旧报道中的短短四个字。然而作为亲历者,多年以后,当我们再度回忆这段时光时,至少不应该忘记,在2020年初的冬春之交,所有人曾戴起口罩,为抗击病毒万众一心;

更不应该忘记,有那么多的“口罩英雄”曾不畏生死,扛鼎逆行,为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役默默付出无数,甚至是他们的生命。

向所有奋战在一线的人员致敬,请一定要平安归来!

图/微博@人民日报

(图片来源于时尚旅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