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艺术 2020-01-13 09:46
原标题:2019“学术网红展”盘点,曲高注定和寡?
2019年是本世纪第一个十年的终点,转眼将到下一个10年、下一个20年、下一个100年——2020年,我们或可称之为“TT时代”(“twenty-twenty”)。这是千禧一代已然成长到20岁的时代,一切都正在发生:消费主义和气候变化、全球化和民族主义抬头、女性权力增强与被伤害、世界政治的剧烈变局、技术的进步与遮蔽、游牧与逃难、社会身份与政治的困境......每个人都渴求寻找某种答案,而答案又从来不会自己找上门来。
艺术何为?
对时间的狂热是清晰判断的大敌。随着新年的临近,在庆贺之余,我们的自然反应是反思——反思我们的记忆、我们的选择和我们的里程碑——这是对于我们那充满创造力的大脑的尊重。虽然在十年间,我们时常感到自己陷入了危机,但就如挪威作家卡尔·奥夫·克瑙斯加德(Karl OveKnausgård)的小说中所描绘的:“好像他们居住的房间里的墙壁被拆除了。世界不再完全笼罩他们。突然出现了一个开口……他们的目光不再遇到任何阻力,而是不断前进。”
在此,“凤凰艺术”从全球性的媒体立场,在盘点的基础上颁布多个主题的榜单——我们相信,这些历史性的启示宣告了未来的到来。
2019年“网红展”也越来越学术了,本年度“网红展”已不再是“不专业”的代言词,而更像是在宣布展览的关注热度与否,以及是否博得大众的关注度。在这个频频跨界的年代,如何将网红与学术结合得更好?“凤凰艺术”将从今年最火热的“网红展”列举出发,探讨面临的诸多问题。
在过去短短几年中,“网红展”可谓异军突起。
从2016年最初的网红展鼻祖“纽约冰激凌美术馆”,到后来日日本的teamLab。美术馆不再冰冷,美术馆的艺术品也不再遥远,它们变成了市民社交媒体上常见的休闲去处。
▲ teamLab, 《灯之森林》
“网红展”发展至今,也已经走过了5年的时间。彩色装置与炫目多媒体,对观众的吸引正在下降,“网红展”的指代也在悄然升级。“网红”一词本就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慢慢改变。
2019年的互联网顶流之二:李佳琦与李子柒均为网红出身,但这并不妨碍大家认为他们是值得尊敬的、努力勤勉的、并非昙花一现的“网红”。
▲ James Turrell作品,现为网红展的关键词
平民狂欢时代造就的“网红”,最初被人视为一种喧嚣的泡沫,而现如今其实是关注度的一种再表达。
纵观2019年的社交媒体和现场人流量,会发现刷屏朋友圈的不再是简单的彩色装置展览,而是一些兼顾学术性与网红性的展览。
▲ 《毕加索:一位天才的诞生》展览现场
传统“网红展”的特点为何?“网红展”升级的原因为何?2019吸引众多流量的“学术网红展”特征为何?未来十年,国内“网红展”又会有何新动向?
“凤凰艺术”为您带来岁末盘点,为您深度分析国内网红展升级原因、2019上榜“学术网红展”的三大特点、以及未来“学术网红展”发展的三大趋势。
▲ 郎朗在《大卫·霍克尼:大水花》展览现场
“学术网红展”绝非贬义,而是符合互联网时代特征的学术性展览、也是最好的公共教育
▲ 演员刘芸在《安尼施·卡普尔》展览现场
首先,究竟何为“传统网红展”?
最初“网红展”实属舶来词语,在美国的原语境中指适合年轻人拍照,并上传于Instagram的“快闪展”。回归中国语境下,通常“传统网红展”是指:。
▲ 《飞行航行旅行——路易威登》, 上海展览中心, 2018.11-2019.2
那么,“传统网红展”何以迅速在全球范围内传播?
无疑,社交媒体的发展促进了网红展的产生。全世界范围内的,我们每个人,每天都仿佛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中:现实世界与社交媒体世界。
韩裔瑞士籍哲学家韩炳哲,在其《精神政治学》一书中说到,“促进交流的不再是免疫学意义上的抵抗力,而是点赞。”
▲ 草间弥生,《无限镜屋》
社交媒体,作为每个人自我呈现的窗口都在被精心打理着。
欧文·戈夫曼曾在其《日常生活中的自我呈现》一书中写到,“在大多数分层社会中,都存在着高阶层的理想化以及那些地位低的人向高地位移动的某种抱负”。
他进一步解释,为了实现这种理想,不同阶层的人会在人生舞台上,进行不同的日常表演。
▲ 最初火爆全球的网红展:纽约冰激凌博物馆
而在“传统网红展”进行拍照,并上传至朋友圈,无疑就是一个绝佳的自我呈现情景。
一方面可以比较自然的呈现自己的自拍,另一方面也可以显示自己的高品位与艺术水准。而这份高品位正是高阶层的理想自己,也是低阶层通往高阶层的理想路径。
这种自我呈现的欲望,也是“传统网红展”在国内升级的原因。
▲ 《莱安德罗 · 埃利希个展“虚.构” 》, 上海昊美术馆, 2018.6-2018.10
传统国内网红展大致可分为两类,一种是沿袭西方“快闪展”的特点的彩色装置展,如去年吸引众多观众前来打卡的,来自纽约CrowdArt团队的“棉花糖与白日梦”;
另一种是奢侈品品牌的时尚展,众多明星站台、介于时尚与艺术之间的展览吸引了大量观众前来打卡。
▲ 马苏在《棉花糖与白日梦》北京场
▲ 巩俐、鲁豫等明星在《匠心妙艺蒂芙尼180年珍品展》展览现场
法国社会学家皮埃尔·布尔迪厄(Pierre Bourdieu)看来,“看展、看戏、看艺术电影这些实践,都在某种程度上服从于以最低的经济费用求得最大的‘文化收益’。”
而当“网红展”流行一年后,这种自我呈现的照片就变得没那么艺术,其可积累的“文化收益”也相对减小。
可以说,“网红展”让大众走进了艺术场馆,为大众的休闲提供了更为多元的选择。而真正走进艺术场馆之后,大众便开始寻求更为艺术的艺术展,不满足于只供拍照的传统“网红展”。
大众心理的改变,是过去一年“网红展”升级观者方面的原因。究其深层原因在于:互联网时代的必然趋势以及美术馆的求生之道。
▲ 海龟先生蒋晗在《BOWIE BY MICK ROCK》展览装置现场
首先,互联网彻底颠覆了人们创作艺术、观赏艺术、分享艺术的方式。观者跋涉万里,只为在美术馆中一睹真迹的日子早已不复存在。本雅明所言的艺术“光晕”已然减弱,机械复制时代也早已到来。
这在一方面促使美术馆不得不重新思索:如何让已经在网上被观看过的艺术品,仍有吸引观者来到现场欣赏的魅力?
另一方面,当艺术走下神坛、走进生活,美术馆不再只是美术家的美术馆,单纯地举办展览,而是具有了更多的公众性。而在这种语境下,美术馆的公共教育职能便显得更为重要
因此,学术展览增加了其观赏性、互动性与参与性,带来与观看网络图像完全不同的现场体验。同时,也使得大众近距离地接触艺术,好的“学术网红展”,其实就是最佳的公共教育。
▲ 小孩子参与陈文令的雕塑中
其次,美术馆是非营利组织但并非慈善家、大富豪。为支撑每年不同的艺术展览、自己的专业团队、以及各种日常开销,美术馆必须考虑运营以及如何盈利的问题。现如今“网红”意味着流量,流量意味着资本,资本意味着未来。学术展的网红性,在此绝非贬义。在缺少政府财政支出的情况下,这是美术馆在自谋出路中寻求到的一个平衡点,也是学术展可行的一种商业模式。但这绝不意味着美术馆从此便抛弃纯学术展、研究展。只是若能通过流量带动门票收入以及衍生品销售,以此维系美术馆的不易运营又未尝不可呢?
▲ KAWS的Companion在维多利亚港口
由此,“凤凰艺术”为您盘点的“2019年最有流量的学术展”成为了国内的焦点。
在这里,网红性并不意味着一目了然不动脑筋,学术性也并非曲高和寡地由专业名词所堆砌。或可称将其之为另一种升级后的“网红展”。
三大特征
2019年,全国举办过的学术展不计其数。然而,什么样的学术展带来了最多的人流量?哪些学术展最好的结合了当下的时代特质?上榜TOP10的“学术网红展”又有何特征?
#01昔日大师成为今日网红
在2019年,稍微“懂点艺术”的年轻人,在朋友圈分享的展览纷纷是毕加索、梵高以及达芬奇等大师的展览。
若以出片率作为“网红展”的标准,这些大师的展览绝对是当之无愧的2019“网红展”。上榜的《毕加索:一位天才的诞生》,吸引了几乎全国文化人,前来北京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看展。
▲ 《毕加索:一位天才的诞生》展览现场
毕加索是西班牙人还是葡萄牙人?是立体主义还是后现代主义?他的画在艺术史上究竟为什么重要?不知道这些答案?没关系。不影响我知道毕加索是大师。200元的门票都没阻挡全国的人前来看展,这个夏天最火的“现男友”也前去打卡。
▲ 李现在毕加索展览现场
越来越多的艺术机构,也开始有能力并且有资本举办大师展。如去年在中央美院美术馆举办的《达·芬奇的艺术:不可能的相遇》,以及中国国家博物馆举办的《心灵的畅想:梵高艺术沉浸式体验》都吸引了大量的人流。
▲ 《达·芬奇的艺术:不可能的相遇》, 中央美院美术馆, 2019.4-2019.5
▲ 《心灵的畅想:梵高艺术沉浸式体验》, 中国国家博物馆, 星空沉浸式厅, 2019.4-2019.7
《心灵的畅想:梵高艺术沉浸式体验》采用最新的VR数字技术,使得梵高的星月在观者眼前真实再现,亦引发了在抖音上的短视频创作。
观者会出于不同的目的走进大师展,艺术圈专业人士的朝圣、艺术院校学生的一睹尊容、艺术大师的名人效应、或者只是大众出于看看他为什么这么有名的心理。
▲ 毕加索展览现场的人
但无论最初的目的为何,其带来的全社会的艺术教育作用却是实实在在的。至少在观看过毕加索的展览后,观者能记住一两幅为了发朋友圈而拍下的,毕加索作品的名字。刷朋友圈的人,也能足不出门,阅画无数。美术馆的艺术教育意义,也大抵达成。
▲ 毕加索展览现场的人
#02 当代艺术的高价宠儿
除了过世的大师外,当代艺术的宠儿也吸引了大量的观者前来看展。草间弥生(Yayoi Kusama),2017年在所有在世女艺术家的拍卖榜上,她以一亿美元的拍卖总价位居榜首。
大卫·霍克尼(David Hockney),在2018年佳士得纽约,其《艺术家肖像(泳池及两人像)》以6.26亿元的成交价,摘取“最贵在世艺术家”桂冠。
▲ 草间弥生
▲ 大卫·霍克尼, 《艺术家肖像(泳池及两人像)》, 1972
在过去的2019年中,3月草间弥生的《爱的一切终将永恒》与6月大卫·霍克尼的《大水花》刷爆了上海和北京两地的朋友圈。于北京木木美术馆举办的的大卫·霍克尼《大水花》,在开幕当天就吸引了新裤子、郎朗以及杨采钰等演艺人士与众多时尚人士前来观看。木木美术馆负责人晚晚,也在美术馆亲自拍照,朋友圈和微博好看的小姐姐都纷纷前来打卡。
▲ 新裤子在《大卫·霍克尼:大水花》展览现场
▲ 杨采钰在《大卫·霍克尼:大水花》展览现场
▲ 粉丝40w, 微博时尚博主IrisQuan在《大卫·霍克尼:大水花》展览现场
▲ 粉丝192w, 微博vlog博主郭姐哒在《大卫·霍克尼:大水花》展览现场
虽然草间弥生现在成了“网红展”的代名词,但曾在纽约卓纳画廊,要排队6小时才能进去的梦幻空间于2015开展之时,甚至还没有“网红展”这一概念。一时间从上海外滩、到世博谷,再到豫园,上海全城草间弥生。
▲ 草间弥生灯光秀在上海外滩
▲ 草间弥生灯光秀在上海豫园
纵观草间弥生与大卫·霍克尼的作品,我们会发现两个共同特点。
其一,他们的作品具有极高的视觉观赏性,可以将观者带入另一个世界:大卫·霍克尼的加州夏天或是草间弥生的神秘梦境。
▲ 粉丝131w, 微博vlog博主桃巫奇edie在《草间弥生:爱的一切终将永恒》展览现场
其二,除了表面的欣赏性,作品背后也有更深层的艺术与社会价值。
大卫·霍克尼最初选取“游泳池”在于:在英国是奢侈设备的游泳池,在洛杉矶却再平凡不过;草间弥生的大波点希望通过艺术来传播爱与和平的信息,唤起每个人对生活的美好体验。
很难说是他们身价成就了“网红展”,还是“网红展”又进一步推动了他们在当代艺术界的身价。又或许,拍卖的高价与“网红展”的热潮,都是一种大众审美趋向的一种体现。
▲ 微博粉丝77w, 赛车手张冉naomi在《草间弥生:爱的一切终将永恒》展览现场
#03 当代雕塑成为新晋网红
路易斯·布尔乔亚(Louise Bourgeois)的大蜘蛛、安尼施·卡普尔(Anish Kapoor)的红色圆盘、以及莎拉·卢卡斯(Sarah Lucas)的大靴子也在今年吸引了巨大的流量。
▲ 《莎拉·卢卡斯》个展现场
松美术馆还特意将路易斯·布尔乔亚的巨型蜘蛛雕塑,放于室外供人拍照。即使不知道《妈妈》的来源,不知道路易斯·布尔乔亚蜘蛛背后的隐喻,也不影响在雕塑下360度拍照的出片率。
▲ 《路易斯·布尔乔亚:永恒的丝线》展览室外
当代艺术家的雕塑成为新晋打卡地点原因,其一是其可沉浸的互动效果。相比于普通的绘画展,雕塑可以提供更多观展可能性与参与性。其二在于,传统“网红展”本就发家于装置艺术。虽然雕塑与装置的起源完全不同,一个是传统艺术形式,而另一个是由影像艺术发展而来。但现如今,雕塑与装置的边界开始模糊。
▲ 《安尼施·卡普尔》个展现场
安尼施·卡普尔曾评价道,“路易斯·布尔乔亚(LouiseBourgeois)的作品在雕塑和装置之间是极具代表性的”。公元前两万多年已经有的雕塑作品,直至当下仍然在不断地发展着。当代雕塑以其更加开放的结构、多元的材料、去中心化的趋势、参与互动的体验,在“学术网红展”兴起的语境下,迎来的新的语言形式,再次成为展览界的宠儿。
▲ 《VISION青年视觉》, 周迅与安尼施·卡普尔的相遇
“网红展”在全球故事的起点,大致是2016年纽约的冰激凌博物馆。“网红展”在中国故事的起点,大致是自去年大量“网红展”井喷开始。
2019“学术网红赞”称霸朋友圈,未来十年,褒贬不一的“网红展”,又会如何继续发展?“凤凰艺术”在此为大家带来三大趋势预测
▲ 《梦想机器》, 纽约, 2018
#01 与国外团队的更多合作
趋势一:与国外艺术机构开展更多合作,带来更专业的“当代艺术网红展”
去年,上海龙美术馆与路易斯·布尔乔亚的工作室合作,将她的大蜘蛛带到先带到上海,再于今年带到北京。展览引起了巨大的流量。
许多外国的策展团队,已经瞄准了中国市场。大量国外艺术家,在西方地区的展览次数已经达到饱和,中国就是他们的下一个目的地。
而中国的观众,也有时间有资本去欣赏国外当代艺术家们的作品。
▲ 《路易斯·布尔乔亚:永恒的丝线》, 上海龙美术馆, 2018
继蓬皮杜与上海西岸美术馆的五年合作达成后,北京798也将开展与毕加索博物馆、贾科梅蒂基金会的五年合作CUBE项目。
未来十年,国内与国外专业策划团体、国外专业美美术馆、国外艺术家个人的合作会越来越多,以此打造更多更具有“专业性”的当代艺术网红展。
▲ 蒙德里安的作品在上海西岸美术馆
▲ 康定斯基的作品在上海西岸美术馆
趋势二:更多国内的专业团队,打造“本土艺术家网红展”
现在国内的大量“网红展”还是以国外策展团队,所带来的国外艺术家网红展居多。然而在与西方专业团队接触当中,必然会诞生出更多专业的国内团队,带来一些国内的本土艺术家。
▲ 艺术家陈丹青
如今年陈丹青的“退步1968-2019”以及去年徐冰的“天书”都吸引了大量的观者前来看展,据UCCA统计,徐冰展览的观展人数与毕加索展览的观展人数不相上下。而未来,随着中国当代艺术的的进一步发展,会有更多自带流量的中国本土艺术家,带来更多专业的“本土学术网红展”。
▲ 徐冰《天书》展览现场
趋势三:“学术网红展”与“传统网红展”的泾渭分明一篇艺术评论文章中曾写到,网红展大体可分为两种,“只为了拍照的展览”以及“适合拍照的展览”。大部分人对于“网红展”的批判在于,城市在场性质的美术馆,变成了市民打卡拍照的地点,却对当代艺术的推进毫无作用。
▲ 《虚幻博物馆》, 洛杉矶, 2018
而在“网红展”的诞生城市纽约,“网红展”对于自身的定位就是“快闪店或者是Instagram体验馆”,它们与传统美术馆泾渭分明。
美术馆做着学术的事情,快闪店做着娱乐的事情。国内这种泾渭分明的趋势也开始出现,如在上海中海环宇荟举办的《尤杰·尼欧:365度现实倒影》。该展览就是在商场举办的,吸引年轻人拍照的装置摄影展。
▲ 《尤杰·尼欧:365度现实倒影》, 展览现场, 2019
随着物质生活的丰富,当下年轻人需要越来越多不同的娱乐方式。在“网红展“打卡拍照,短时间内,仍将是一线城市的重要时尚潮流之一。而在未来十年,离开美术馆语境的“网红展”也将越来越多,国内美术馆内的“学术展”与美术馆外的“传统网红展”都将各自朝着更为专业的方向发展。
▲ KAWS的Companion在台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