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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和新裤子逛美术馆:别苦闷,要快活 

没想到,真人彭磊是细高个,真人庞宽比他矮了一截,赵梦和想象中倒是差不多。三个人都穿黑色皮衣,都有点圆背,凑在一起看画的时候有三朵弧光。

澎湃新闻记者 钱恋水 摄

2020年3月7日,新裤子要在上海梅赛德斯奔驰文化中心开唱了。去年3月,他们已经登上过北京工体。上海梅奔和北京工体之间的那个夏天,一档综艺节目把这支逾二十年的老乐队推上知名度的高峰。“上节目是为了涨粉”半是戏话半是真,真真假假,现在新裤子的微博粉丝数终于过百万。

1月7日在上海西岸美术馆开发布会的新裤子,送给媒体的伴手礼是一件明亮的黄色T恤,上面写着大大的“新裤子”。家人摊开衣服,狐疑地念:“新裤子?明明是件衣服啊。”

暂时,新裤子还没有破圈至广大中老年群体。但实习生小姑娘兴兴头头要来看他们,“听了一晚上歌,《没有理想的人不伤心》《别再问我什么是迪斯科》《爱瑞巴迪》……好洗脑。”

摩登天空的沈黎晖是这场发布会的主持。四分之一个世纪之前,他是彭磊和庞宽在北京工艺美校的学长,“清醒乐队”的主唱。后来又变成俩人的老板,交情匪浅。

签约摩登天空22年的新裤子,是合辑《摩登天空1》的元老,在中国摇滚乐队的浮沉中一直处于比较安全的地带。当然他们也看过很多浮沉,无名小卒一鸣惊人,红炸了的倏忽不见,什么幺蛾子没见过。“乐夏”带来的一战成名的荣光,新裤子也就没太放在心上。不少参赛乐队在赛制和氛围的影响下难免真情流露,新裤子一直保持比较冷静。

确实也没什么太值得高兴的。“乐夏”之后,他们最红的歌,依然是折腾了一圈后回归大众审美的“土摇”歌曲。旋律上头,苦乐参半,号召所有人跳舞,好忘掉废弛无力的现在。

节目里,彭磊讲了一句没人敢讲的大实话:“看到这些乐队的时候,说实话有点伤心,因为大家到现在为止还是特别平凡。虽然心态比当年好多了,但大家都老了”。

他一时有感或蓄谋已久地当了一回指出皇帝新衣的小男孩,让热烈中露出一小块现实的皮肤。

发布会前,一伙媒体跟着新裤子的三位成员逛美术馆。黄浦江畔新开的西岸美术馆与蓬皮杜中心有个五年合作项目,常设展“时间的形态”和新媒体展“观察”正在进行中。

彭磊自持设备拍vlog,媒体们晃晃悠悠跟在后面,彼此间不能有交流。有点陪同领导考察的意思。

彭磊自持设备拍vlog。 澎湃新闻记者 薛松 摄

然而分享总是艺术家的原初动力。他们明显对互动性强的“观察”展更感兴趣。在彼得·坎普斯的《界面》前驻足最久,仔细观看投射在镜中的多重身影。

彼得·坎普斯 《界面》,1972年。 澎湃新闻记者 钱恋水 摄

几天前的某品牌新影像艺术展里也有彭磊和庞宽的作品。都与音乐有关,彭磊造了一个可参与的虚拟世界,庞宽做了一个机器人与迪斯科的梦。

庞宽作品《像素disco》

那些“念书时候在课本上看到的康定斯基们”,真见到实物,反而看得匆匆。

整个二十世纪,现代艺术被一次次的人类进步激发豪情,像奔向春天的人脱掉层层衣物。只是,挤压掉空气,表现物质特质的立体主义(毕加索《吉他手》),用纯粹色彩和几何拨动心弦的《黄红蓝》(康定斯基),还有所有那些表面剧烈凹凸,色彩横流的画们,在今日语境中与当年的震撼已不可同日而语。杜尚的现成品《自行车轮》理所当然地静立角落,打破和开创的成为过去,几乎没有人驻足。

巴勃罗·毕加索,《吉他手》,1910年,布面油彩

马塞尔·杜尚,《自行车轮》,1913年

但现代主义艺术理念的确有助我们更好地适应时代。今天,我们观看的视野已被它重新塑造。拼贴艺术仍然魅力无穷。湖南卫视和B站的跨年晚会上,彭磊分别与大张伟和新裤子队友们登场,分身术本来就是现代主义的奇景。

解构与重组的狂欢在大数据的精心计算下达到最佳效果。正因如此才不会奇怪,为什么彭磊和大张伟合唱的《我们羞于表达的情感》一副没有好好排练的粗糙形态,却仍有动人之处。

它是整台晚会的物质素材之一,所求并不是完美。而是某种台上台下人心知肚明,可以用来向主流规则宣告自我存在的东西。摇滚朋克啊也是这样。

彭磊和大张伟在湖南卫视2020跨年晚会上演唱《我们羞于表达的感情》

“传统艺术有服务性,现在不用了解(作品)背后的意思,也可以欣赏。”这是彭磊的观展感言,也是新裤子常年摸索并践行的艺术理论。“我们写的东西不用想,直觉最重要。”

所以早年的朋克适合他们,迪斯科适合他们,新浪潮/国潮都适合他们。核心只有一个,要永远戏谑、有趣、昂扬、充满感官刺激,像真有纯粹的快乐那么回事儿,但末了必须藏一两句真话,亮一亮真心。

如果一定要选一位展览中的艺术家(活着或死了)合作,庞宽选杜尚。彭磊说:“你怎么不选毕加索啊,玩那么多女人还能活那么久。”又解释了一下,“中国的当代艺术家都挺苦闷的,在家抽烟喝酒什么的。不像杜尚,很现代。”

现代嬉闹的新裤子,总是让人猜不透下一步是什么,会写出什么风格大变的歌,搞出什么作品,拉黑谁,何时说一段真心话。为巡演取名“最后的乐队”,是否真的对这一届年轻人信心匮乏。

离开美术馆前,拐进入口处一个奇怪的展。空旷煞白的空间里,种种设计欲让进入者想象风暴过境,雷声轰鸣,美术馆所有项目因情况紧急临时关闭。它要求我们调动所有的感官细胞参与这场洪水演习。

这和新裤子的现场倒是相当契合。同样占据很大的空间,同样声明无需思考,直达感官。但艺术家还是有期冀,希望“洪水冲去我们曾经的自满和短视”。新裤子的期冀是什么呢?“乐夏”之后,他们表示了“不想靠说话挣钱”(虽然彭磊作为飞行嘉宾还是上了《奇葩说》)。

(图片来源于澎湃新闻及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