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艺术 作者:于奇赫2019-04-05 07:46
原标题:德国被冠以“堕落艺术”的作品,在此可以看出什么立场?
近日,“重整|德国艺术立场”在南京艺术学院美术馆3号展厅开幕。展览以回顾展的视角为我们呈现了9位20世纪最为重要的德国艺术家们的艺术作品。展览由南京艺术学院美术馆副馆长郑闻和沃纳画廊纽约总监柯荔蔓共同策划,旨在从艺术史的视角回顾20 世纪以来德国的历史概观、追溯德国艺术在文化与历史层面对当今艺术世界的影响。
▲ 《双腿岔开站立的女人头像》,青铜,43 x 38 x 26 厘米,维尔海姆•兰布鲁克,1911
本次展览以博伊斯社会雕塑、战后身份认同以及绘画新概念的崛起等为主要线索,展示出一战以前暗流涌动的德意志思潮直至二战后东西德分立的意识形态冷战,直至现代德国的重新统一与崛起的历史历程。其中,维尔海姆·兰布鲁克(Wilhelm Lehmbruck)和奥托·弗雷德里希(Otto Freundlich)的作品曾被归为德国“堕落艺术”,约瑟夫·博伊斯(Joseph Beuys)、马库斯·吕佩尔兹(Markus Lüpertz)和A.R.彭克(A.R. Penck)的作品为德国战后雕塑奠定了基础。乔治·巴塞利兹(Georg Baselitz)的很多作品并不是刮倒了,《一只鸟》就是需要这样呈现的。恩斯特·维尔海姆·奈伊(Ernst Wilhelm Nay)、约尔格·伊门多夫(Jörg Immendorff)与佩尔·柯克比(Per Kirkeby)的许多重要绘画与雕塑也将在展览中呈现。
▲ 《N》,布面丙烯,250 x 400厘米,A.R.彭克,1981
艺术史作为一门学科,是由德意志犹太学者于1813年在哥廷根大学开创的,所以我们说“艺术史的母语是德语”;但是当代艺术的话语权长时间地掌握在英美手中,特别是上世纪70年代极少主义和观念艺术在国际上的盛行。德国的一大批艺术家敢于捍卫架上绘画、敢于行动,在本来难以再突破的具象艺术中寻找新的可能性。这种反叛的精神造就了他们的前卫,拿下了艺术“否定之否定”规律的下一个接力棒。所以德国表现主义绘画在西方现代主义艺术流派中独树一帜,是德意志民族对于自身处境的反思与欧洲社会心态的镜像。
▲ 《球上的女人》(Woman on Sphere),青铜,青铜色,系列总共2件,2号作品,高度107 厘米,约尔格•伊门多夫,1989
早在上世纪上半叶德国表现主义就传入中国。鲁迅、丰子恺、汪亚尘、倪贻德、施蜇存等人关注西洋美术发展,将表现主义美术介绍给了中国美术界。80年代前后,一些杂志上关于表现主义的文章和一些画册开始出现在人们眼前,这对文革后期的美术风格的转变也贡献了微薄之力。2015年,香港本·布朗画廊举办的德国大师作品展探索了德国战后艺术面貌。继2016年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举办了德国艺术家安塞尔姆·基弗(Anselm Kiefer)没有同意的收藏家与收藏机构策划的个展之后,2017年,德国波恩艺术与文化基金会和中央美术学院主办了“德国8:德国艺术在中国”展览。2018年,广东美术馆主办了“绘画在绘画在绘画之后:德国当代艺术中形式的创造”展览。所以我们可以看出以制造业蜚声世界的德国,在艺术上同样受到了世界的认可。所以南京艺术学院美术馆今年策划的“重整|德国艺术立场”,是长江流域比较重要且集中的一次德意志艺术片段展示。而今天我们再度探讨德意志艺术,结合当下中国社会的情境,我想也会引起人们展开新的思考。
▲ 《SåFG》,青铜,钢(支架),88.5 x 28.5 x 9厘米,约瑟夫•博伊斯, 1953/68
在博伊斯看来,暴力是一切罪恶的根源,而艺术是另一种非暴力的革命方式。博伊斯用艺术去重建一种信仰,重新连接社会上的人与人,人与物以及人与自然。博伊斯曾在杜塞尔多夫的一个画廊里怀抱一只死去的兔子喃喃自语,在自己的头上涂满蜂蜜并覆盖金箔。他并不是希望自己的所做作为产生巫术的效应让兔子起死回生,而是想要告诉人们艺术需要跨越生死。博伊斯鼓吹“人人都是艺术家”,所以他给卡塞尔市赠送了“7000 棵橡树”。博伊斯创造了“社会雕塑”的概念,而这次展览,我们也能看到他做的真的雕塑。《双重聚合》(Doppelaggregat)是博伊斯的一件大型雕塑,也是20 世纪最重要的雕塑作品之一。
▲ 《议会》,布面丙烯,150 x 150 厘米,约尔格·伊门多夫,1978
博伊斯的影响无疑是巨大的,1964年伊门多夫转到他的班上上课后,就将行为艺术与自己之前学习的绘画结合在一起了。从伊门多夫的相片里我们能看到德意志男人的坚毅与果敢,或许也能看到他头脑中对于马克思主义的坚定;而1993年伊门多夫首次来中国开展览时,下飞机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毛泽东纪念堂。本次展览的海报就选自他1984年创作的作品《C.D.后人。路边的教堂》,是他从1977年开始创作的《德国咖啡馆》系列作品的延续。画家用杂乱的人群、奇怪的物件、夸张的动作、对比鲜明的色彩……来象征德国的历史与现实。所以我们能够从画面中看到分裂的德国、倾向不同意识形态的人们,和那种混杂、迷茫、却有不能阻挡历史车轮前进的力量。伊门多夫的画仿佛是一个冷眼旁观者按下的快门,也像是一个从水晶球中寻找未来的预言者。
▲ 《德式主题——酒神的赞美诗(二)》,胶画颜料画,188 x 198 厘米,马库斯•吕佩尔兹, 1972
在大多数欧洲古典主义画家的笔下,酒神狄俄尼索意味着纯粹的快乐、尽情的游戏与盛大的节庆。但是你在吕佩尔兹《德式主题——酒神的赞美诗》的画中却找不到一点酒神的影子,只能看到一些简单的钢盔、铁叉还有浓郁的颜色。吕佩尔兹的用笔简洁却力,抽象的线条显示出现代主义绘画的活力。跨越了两个世纪的杜塞尔多夫艺术学院院长吕佩尔兹,在东德生活了22年之后搬到了西德。亲身经历了两种完全不同的意识形态之后,我想吕佩尔兹也进行了深度的反思,也不知道该为谁画“赞美诗”了。在上世纪80-90年代他又创作了几个系列的作品,其中古典主义元素同现代主义绘画的碰撞更为激烈。值得注意的是,吕佩尔兹在青铜雕塑上画画的这种形式,在当下很多中国当代艺术家的作品中都能看到。
▲ 《还是西里西亚的》(Still Silesian), 29.VIII.97 布面油画,250 x 200 厘米,乔治•巴塞利兹
巴塞利兹的《一只鸟》让人看起来很奇怪,观众需要克服自己心理“这幅画不是被美术馆挂倒了”来接受它。除了雕塑作品是“正常”的之外,其他的作品都是一个颠倒的世界。艺术家的创作应该是正常的,即画一个符合常识的图像;但是故意颠倒是他走向抽象的途径,可以弱化画面的主题与意义。这样一个看似再现的绘画作品就变得奇怪了,我们既不能忽略画中具象的图形、却又不能按照正常的思路去理解,这让观者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既然巴塞利兹持续对德国历史和未来进行思考,那么历史和现实是不是像他的画一样,看似能看懂,却又看不懂呢?图像倒置的背后是文化、传统、解释、权力的颠覆、是叙事的重构,是存在的一种新的表达。巴塞利兹确实是德国新表现主义的一员干将,他的行动力和先锋性在他的作品中体现的淋漓尽致。
▲ 《组合(刚果)》,布面油画,130 x 130 厘米,马库斯•吕佩尔兹, 1981
不知道兰布鲁克知道自己的作品遭遇官方的封杀而被冠以“堕落艺术”时,当时的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展览兰布鲁克的青铜雕塑看起来是那么的平静且带有一丝忧伤,具有古典雕塑的气质缺注入了真人的温度;抽象艺术先锋人物恩斯特·奈伊坚持着色彩抽象的实验,作品富有强烈的节奏感与抽象性……当然这些作品需要你去感受。
▲ 《上升》,青铜,版本: 6+ 4 e.a. + 2HC, 铸型,HC2200 x 104 x 104厘米,奥托•弗雷德里希, 1929,2009年铸型
德国的艺术立场为什么需要在当下重整?究竟我们可以通过这个展览看到一个什么样的立场?就在前不久,四川美术学院退休教授叶永青,被比利时艺术家西尔万指控抄袭。当然这种“抄袭”是否成立众人自有评说,这里不再讨论。而浙江大学人文学院艺术系教授黄河清在其著作《“当代艺术”:世纪骗术》中指出:“‘中国当代艺术’大多是西方‘当代艺术’的直接抄搬。有的人从点子到形式都是人家的……有的是用了人家的点子,稍稍变换了点形式,加上一点中国标签,也是明显的小偷小摸行为,不是自家本事。”
当下人们只是热衷于追求达芬奇、梵高、毕加索,近百年艺术史也只是听说过达利、杜尚和安迪·沃霍尔。但是世界之大、文化之多样造就了多少艺术家?又有多少被埋没在史书的角落里?所以了解距离我们最近一个世纪艺术的面貌尤为重要,这不仅仅是正本清源的问题,也是为了摸清艺术的来龙去脉。
▲ 《<早晨>的研究(一)》,板上油画,160 x 285 厘米,恩斯特·维尔海姆·奈伊,1965
大众更喜欢大师系列展和网红展览,见识一下课本上大师没有色差的实物、拍照发朋友圈微博。但学院需要经典性质的、系统的、具有学术研究意义的引进展览,其目的是引导并且启发。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王端廷通过考察意大利的美术学院发现,学院的教授们已经意识到当代艺术不是学院教出来的。而反观中国那些成功的当代艺术家“都有学院背景,都是从美术学院毕业的,甚至很多著名当代艺术家都是美术学院的教师,但是导致他们成功的那些创作观念和艺术语言都不是从美术学院里学到的,也就是说不是从美术学院的教材和课堂里获得的,他们要么是从某位老师的个人观念中得到启发,要么是通过某个展览,特别是外国的展览,或者是通过一本外国画册,或者通过其他信息渠道,获得新的知识,激发了自己的创造力,从而走上了当代艺术创作之路并获得了成功。”所以学院需要在当代艺术狂欢的3月冷静,需要一座更为开放多元的美术馆。
▲ 《无题》,手工纸上水彩画,21 x 26厘米,恩斯特·维尔海姆·奈伊,1952
中央美术学院教授邵亦杨指出“年轻一代的德国艺术家不断尝试跨越各种媒体之间的界限:解决绘画与装置艺术之间的矛盾,打破当代与传统的对立,在当代问题中融入了对历史的反思。德国当代艺术的活力令人看到:前卫需要突破,但不是一味向前看;当代也不是一个终极问题,既反响着古代的回声、也折射出未来的投影。它最终体现在艺术家们用各种媒体所展示的真实的体验上。”
展览中的这些新表现主义画家各具特点,但他们都自觉地将自己的艺术创造与德意志的历史现实紧密相连。他们敢作敢为、反思批判;他们不断地求索、不断地追问、不断地回溯、不断地创造。我想这是中国艺术家需要学习的,我们需要中华民族的艺术。
展览信息
重整| 德国艺术立场
展期:3 月22 日-5 月4 日
开幕:3 月22 日
主办:南京艺术学院美术馆、Michael Werner(迈克尔·沃纳)画廊
协办:歌德学院(中国)
策展人:郑闻、柯荔蔓(Birte Kleeman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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