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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艺术 作者:Aleph2018-09-18 15:08

以蚕的生命历程为“材料”,是梁绍基最广为人知的创作方式;以强调与自然的互动为特征,他的艺术与生物学、高科技等跨学科领域发生着关联。

近日,艺术家梁绍基在木木美术馆的个展“恍”,就是他时隔近十年后再次在北京举办的大型个展。在这场展览上,展出作品涉及雕塑、装置、录像和摄影等不同媒介,其中六件为全新力作。在30余年的艺术实践中,形而上哲思与诗性冥想贯穿始终,梁绍基以蚕丝所具有的令人信服的象征意涵追问着生命的起始和终结,从微观世界中窥见宏观命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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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庭》2013-2018,蚕丝,蚕茧,耐力板,铁刺,木材,灯,图片由木木美术馆提供

一层展厅呈现了一系列以金字塔式棱锥体为基本形态的新作。作为梁绍基迄今为止体量最大的创作,大型装置《天庭》(2013-2018)以多件蚕丝缠裹铁刺而砌成的丝锥和其所营造的深邃莫测的光影氛围将美术馆主展厅塑造成了一处具有震撼力的“神殿”。

在1989年中国美术馆的“中国现代艺术大展”上,梁绍基第一次用干茧和丝绸创作装置作品《易》之时便由丝纤维的变幻莫测联想到了《道德经》中的“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惚兮恍兮,其中有物”,正如梁绍基所言:

“光线通过礼堂的小窗射进来,射在干茧上,它产生了许多重影,恍兮惚兮,物在其中。正好当时在看东西方哲学,如庄子、尼采、海德格尔,我突然想到了一种生存意志,想到东方的诗境美,朦朦胧胧。我突然感觉到,我为什么不做一个真有生命力的体征动物呢?从这开始,我便进入了蚕的媒介。”

梁绍基像科学家一样,去回答这生命的根本的问题,30年以后,他感觉到一个茧就是一个宇宙,一根丝就是生命的成长和存在着,他说:

“蚕丝对我而言,是时间和生命在漫长的旅途中他存在,存在就是有价值。它无穷大,又无穷小,我通过这么一个微观的蛛丝马迹的事件,来透视整个事件,来领悟我对人生、宇宙、自然、科学的一种沉思,这个恍字也熔铸了我,但是也有不同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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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庭》2013-2018,蚕丝,蚕茧,耐力板,铁刺,木材,灯,图片由木木美术馆提供

走进《天庭》,就像走进了一座神殿或一个神庙,在这中间是一根八米三高的光柱,前面有四个丝锥,丝锥是蚕在铁丝上顽强的生存,用以柔克刚的忍耐把它包起来,光透过了这个艺术品,漫洒着光。

走进这样一座神庙,观众会自然的慢慢进入,心沉醉下来,对自己的生存,现实进行一个深思。这也是艺术家想要观众去体悟的,在这个碎片化的世界里,我们如何求挣脱,正如海德格尔的存在主义,生命是延异,我们怎么来求取自己的解放?在这里面,哲学、宗教、科学、生命、宇宙学都溶在里面,给观众一个体验,在这里是天、地、神、人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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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与永恒》1993-2018,蚕丝,蚕茧,铁刺,图片由木木美术馆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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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与永恒》 1993-2018,装置,丝,铁刺,茧,致谢艺术家与香格纳画廊

在主展厅之侧,创作历时25年之久的《时间与永恒》(1993-2018)以正倒相对而置的丝锥向终极议题发问。在《时间与永恒No. 2 对话》(2009-2012)黑白摄影作品中,他将丝锥与天坛、故宫、圣家族大教堂及卢浮宫玻璃金字塔等标志性建筑并置,展现了艺术家对蕴含在建筑空间中的历史与人文性的思索与诗意想象。

蚕以柔克刚的忍耐,在吐丝、覆盖、缠绕、堆积中,助成了这种生命意志的敬畏。三角形是一种符号,这个金字塔倒置过来,就是一个世界的沙漠,这正好是梁绍基对存在的思考。时间里永恒,存在是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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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与永恒》与《时间与永恒No. 2 对话》黑白摄影作品,图片由木木美术馆提供

梁绍基感到我们现在面对全球化,好像东西都触手可及,突然间又与我距之千里,困顿之中,时间像白驹过隙,恍若隔世,但我们又不断的在期盼自己能够恍若重生,求去解脱,这个世界是若长、若强、若离、若异。

在一口展厅的一个小房间中,陈列着梁绍基与科学家合作的最新成功,寓意丰富的棱锥形的兴趣也延续至装置作品《荧光》中,这件作品利用转基因技术为蚕茧赋予了荧荧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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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荧光》2017-2018,转基因荧光茧,激发光源,树脂,图片由木木美术馆提供

梁绍基与科学家合作,将海生物中发光的丝蛋白,注入到蚕卵中,使它发育,然后再培育成第二代。在《荧光》这件作品中,艺术家将蚕蛹从茧中抽离掉,剩下荧光般的茧,在洞穴深处荧荧发光。

在艺术家做这件作品的时候,曾有人反对,因他过去的作品都是非常自然和蚕性的,而转基因,是一种科学,也是一种强制性。梁绍基表示,当他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却认为,道不是不变,道是在变化的,它是反之为动,这个道本身在变。存在主义是梁绍基创作中的一个核心要素,“存在”在海德格尔那里就是本初、原初,是本体时间,都在探讨原点:

“而转基因是通过周围的生物科学手段,从达尔文的《进化论》到遗传学,到转基因,其实越来越越接近生命的真谛,在这里,我觉得有对话的空间,我赫然而解,科学就是人去打破,是人去认知世界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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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云》2014-2018,蚕丝,蚕茧,木材,图片由木木美术馆提供

与氛围庄严、厚重的一层展厅相比,二层展厅则凸显了蚕丝轻盈的气质,并强调了其在形而上层面潜在的隐喻所指。在梁绍基的设想中,展厅空间围绕着中国山水画中的关键元素展开,并体现着其“一茧一宇宙”的观念。在这些作品所使用的石、木、铜、桑叶等丰富的材料间,梁绍基试图寻找自然与人工之间的平衡。从《沉云》(2014-2018)里被蚕丝覆盖的唐代古香樟木残骸,到首次展出的《丝釉》(2017-2018)中独创的“蚕丝蛋白瓷”质感,再到《平面隧道》(2011-2012)中玉璧状的丝箔以及《旋》(2011-2012)中被蚕丝包裹着的、围成螺旋形的卵石,观者不由自主沉浸在梁绍基独有的视觉语言与节奏中。

最近几年,艺术家梁绍基对原始性开始感兴趣,对材料的精神感兴趣,把雾里的气变成道,缠绕进去。点线面是一种精神,三角形像号,圆形像鼓,凭感觉,诗的精神,这种轻逸、透明、朦胧之外还有什么呢?

“我就慢慢自己在做作品体验,这种韧性,绵延性,但又带有虚空、淡蓝,这种在诗中的这种体验。丝铸造了东方人的审美,中国唤醒朦胧,我的作品希望在东西方的哲学层面思考,科学与中国古代智慧进行对话,展开我们新的一种对生命的重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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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面隧道》 2011-2012,装置,丝,图片由木木美术馆提供

蚕吐丝,对梁绍基来说,就像哈了一口气出来。从“蚕”到 “禅”,从“丝”到 “思”再到 “诗”,他层层剥开蚕茧的精神奥秘,以小观大,关照时间、生命及自然。蚕是他艺术创作的媒介,亦是他禅修的伙伴,与蚕的互动,成为他重要的日课——喂蚕、观察、控制、对话,以此激活“天人合一”的新可能,对梁绍基而言:

“中国的哲学从来是一种朦胧哲学,它重意象、富灵性。西方哲学固然闪耀着理性光辉,但千万莫小视了我们自己的能量,它不比西方弱。我慢慢感到内心的平静,永恒就在瞬间、就在一时一刻。在我看来,宗教从仪式感,到信仰,最后是哲学思考——即生命,所以我关注生命,关注‘蚕’就是在‘修禅’。我无时无刻不关注蚕,蚕吐丝声似流水般,有点惆怅、有点空灵,就是对人的关照,回到自身,抚平喧嚣的尘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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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旋》2011-2012,蚕丝,圆石,蚕茧,图片由木木美术馆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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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残山水》2013,蚕丝,蚕茧,蚕卵, 蚕, 蚕蛹,蚕蛾,蚕砂,图片由木木美术馆提供

梁绍基一直在养蚕,通过彻底展开蚕虫生长的“词法”、“句法”与“时态”,梁绍基耐心细致地建构出了一套作为礼物的语言,一套自然虚薄的面纱,一种蚕思的艺术。在几十年的艺术实践中,梁绍基形成了自己的“六法”:(1)通过与自然的互动,重建天人合一的感应关系。(2)用生命感知的冥想——“我是一条蚕”,达到一种庄子所言的齐物状态。(3)在蚕虫的自然性与禅意的偶发性之间建立联系,以达到蚕丝——蚕思——禅诗三者的合一。(4)通过科学的养蚕培植过程,以达到艺术与科学的结合,这也是理性与偶发的结合,用艺术的眼光观照科学,用生命的眼光看待艺术。(5)在艺术观照自然的同时,也是让自然返照自身,显露自然面纱的同时也呵护这层虚薄的面纱。(6)以蚕虫的微观观照世界的宏观,以小见大,实入虚出,建构出一个云意无尽的“虚托邦”。梁绍基以蚕虫的繁殖启发一种艺术之思,蚕之思,乃是让艺术重新返回自然,这也是人类的归家与返乡情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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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丝釉》2017-2018,景德镇陶瓷(无釉),丝肽,图片由木木美术馆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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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床/自然系列No.10》1993-1999,烧焦铜丝,蚕丝,茧,图片由木木美术馆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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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宝/自然系列No.15》1995,红色丝绸,蚕茧,图片由木木美术馆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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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蚕潺潺》2011,单频视频,5分9秒,图片由木木美术馆提供

对于梁绍基来说,这些作品都可归为“自然系列”这个艺术家最大、持续创作时间最长的项目中:

“当我跨越了纤维艺术装饰性的藩篱和拒绝了材料表面丰富性的诱惑,回到织物原始起点时,发现了存在于科学与艺术,生物学与生物社会学,纺织与雕塑、装置、行为艺术的临界点。”

1988年,为了养更多的蚕宝宝,他开始潜心研究,2001年把整个工作室,都搬到台州的天台山国清寺脚下。对梁绍基来说来说,天台山这里出过很多疯和尚、野和尚:济公、寒山、拾得、丰干。他非常敬仰寒山,他隐居天台,活到90多岁:“有一种很超前的意识,而人又那么淡泊。”

梁绍基把蚕放在各种材料上吐丝,木头、塑料桶、铁链、纸张等等,因为蚕吐丝时对环境特别敏感,所以针对不同材料,他就必须用光线或声音引导,让蚕根据他的构思去吐丝。这是他独特的创作手法,是最困难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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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陷落的祭坛-烛》2003,蚕丝,竹节,竹炭, 蜡,图片由木木美术馆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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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绍基工作室图景,图片由木木美术馆提供

为了掌握蚕的生活特性,梁绍基会全程陪伴在蚕宝宝身边,吐丝期更是几天几夜通宵不睡觉,长久以往,他的身体也非常虚弱。他说自己跟蚕在一起久了,也从蚕身上学到很多东西:

“有一件作品是将蚕放在尖锐的玻璃上吐丝,它们会沿着玻璃边缘慢慢爬过去,避免被玻璃碎片割破,蚕就是有这种以柔克刚的特性,这股力量也给了我无限的创作灵感。为了熟悉蚕,我经常在蚕室过夜,有一天夜里,大概打了3、4个小时瞌睡后,醒来发现脖颈附近的蚕,已经在我衣领与脖子中间织出了一层薄丝,我突然觉得自己与蚕之间有种共同的命运,疲于奔命的我也好像那条脆弱的蚕宝宝。”

“恍”,一个竖心加一个光。这是不是我们追逐的那个光,是我们的心想沐浴这个光,才期盼着它?人在困顿的时候,是不是我们就束手无策呢?我们能不能自我救赎?庄子的虚室生白,有空才能有光,而这个沉静、虚静,白之道,就是当人在沉静致极的时候,就会自行生光,这个叫自赎。

展览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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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家:梁绍基

展览时间:2018年9月15日-11月11日

展览地点:木木美术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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