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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时间2017年5月11日,艺术家冷冰川最新出版书籍《冷冰川》于意大利威尼斯发布。恰逢世界艺术盛事威尼斯双年展开幕之际,新书发布会选择在故宫博物院主办的“艺术与当代”展上举办,与威尼斯双年展主题“艺术万岁”一起,共同应对如今复杂世界的艺术难题。以下为“凤凰艺术为您带来的独家报道。

黑色是一块适当的背景,我只习惯用手上天然的力量,我只习惯动作的率真和它带来的美感,我没有玩过比这更多的欢心,我画的是人的生机,我反复表达就是那种无邪,就像朝霞中的星星,芭蕾的精华......

——艺术家 冷冰川

▲ 艺术家冷冰川在威尼斯展览现场致辞

北京时间2017年5月11日,艺术家冷冰川最新出版书籍《冷冰川》于意大利威尼斯发布,恰逢世界艺术盛事威尼斯双年展开幕之际,新书发布会选择在故宫博物院主办的“艺术与当代”展上举办,与威尼斯双年展主题“艺术万岁”一起,共同应对如今复杂世界的艺术难题。

▲ 活动现场

《冷冰川》是一本非常独特的艺术书籍,亦可以称之为一件艺术作品。这本书经做书人别出心裁的设计,又融多种印刷新技术、传统手工艺于一身,可以说是一件由出版人、艺术家和设计师共同的创作的作品。它作为一本出版物,承载、展示艺术作品的同时,其本身又成为一件新的艺术作品。

书中收录了艺术家冷冰川三十余年来创作的六十三幅刻墨精品,作品均由艺术家亲自遴选而出。刻墨,是由冷冰川开创的一种独特的艺术形式,冷冰川曾说,“刻墨是在传统国画泼墨、焦墨、彩墨等形式上发展而来,在中国墨上用刀刻出中国人的线条与情字,刻墨这个词能够比较贴切的表达这种艺术风格”。

▲ 著作等大的图书尺寸

在图书的呈现上,秉承与著作等大的原则,尽最大可能展现出原作的视觉质感。图像的采集使用最先进的电分技术,图版调色与印刷配色均由冷冰川亲自校正把关。以四色印刷的方式呈现层次万千的黑与白,精雕细琢,尽善尽美,最大限度地接近原作的观感,称得上是一册高仿真复制原作画集。

这本书整体采用对开开本,在图书领域,对开是并不多见的开本。在如此大幅的开本下,作品舒展其中,细节尽显。

鉴赏版封面使用了刺绣工艺,红色的布面似有紫禁城宫墙的韵致。典藏版外配黑檀木夹板,木上图案由银丝勾勒而成,内封面由冷冰川亲笔签名,并亲自划刻一刀,每一本上独特而优美的线条,似与艺术家本人的艺术对话,更显弥足珍贵。

▲ 活动现场

书脊印刻故宫博物院藏品中的“万”字纹饰,浑然一体,亦有宫廷气质。书的装帧形式采用了传统的推蓬装,古籍装帧常见卷轴装、旋风装、蝴蝶装、包背装、经折装、线装等形式,鲜有推蓬装,在内府刻书中仅见。推蓬装为前后上下翻页,不同于经折装左右翻页,宜于赏鉴。《冷冰川》大书活用传统书装形式,不仅为今天的书籍设计提供了新的范例,也呈现出中国传统书籍装帧的经典范式。

配合图书的翻阅,此书另配有书拨一支。在中国古代,文人爱书惜书,指间翻阅时,担心在书页中留下汗渍以及指纹,于是发明书拨。书拨使用时优雅非常,由于书页是对裱而成,中空,故用书拨翻阅之间、悦目赏心,也增添了阅读的仪式感。此书中的书拨以黑檀木制成。

此时,偶有冷香浮动,是因预先在书封中沁入冷香,冷香由香学学者取自然香材,古法制成,经过若干测试,与书籍融合,营造香氛。冷香,萃取自三种白色花卉,白玉兰、栀子花、茉莉花,清新冷艳,令观者在观画的同时,感受全新的阅读体验。

本书由故宫出版社出版,由上海嘉禧文化发展有限公司发行。限量付梓总计一千零七十七套。其中鉴赏版总计七百七十七套,典藏版三百套。艺术绵延,是以永藏。

《冷冰川》前言

王亚民(故宫博物院常务副院长)

余一生虽不善画,但性喜绘画,唐五代、宋元明清,以及近现代诸多名家嗜爱深焉。明末陈洪绶老莲画坛奇人,余深为其作、其生平行藏之奇所动。老莲好友张岱把他列于“妙艺列传”,言其不拘小节、性情洒脱,于《陶庵梦忆》记载二人游西湖,兴尽而归时,波光粼粼、月华如洗。两人兴致又起,复乘船到断桥,是时有一“轻纨淡嫋嫋,婉绮可人”的美人欲搭船,老莲以唐传奇虬髯客自命,与女同饮,居然酒壶一空。问女家住何处,女笑而不答。及下船,老莲暗里跟踪,只见此女飘过岳王坟就不见了。月色如旧,老莲若有所失消失在夜色里。此是一段传奇,未必足信,亦不可不信。

老莲之浪漫,一如其作品,构图丰富、线条简洁、色彩古雅,妙在规矩之外。老莲版画之稿本,独步千古,如《水浒叶子》之起笔稍重、收笔微轻,方笔直捌、遒劲有力;如《西厢记》之造型优美、线条高古,意到笔到、疏旷散逸。有明一代,画非不工,要于不求工而令工者引以为不及,要于概括夸张而令变化者引以为不及,则老莲一人而已。

余读冰川刻墨作品,不仅慨然叹曰:是今之陈老莲也。抑余谓冰川之刻墨似老莲有说焉,盖画有调有韵,调在画之中,有目者所共见。世人所难得者唯韵,若夫韵即气韵、韵味,则既在画之中,又在画之外,如山上之色,水中之味,花中之光,美中之态,虽善解者不能下一语,唯会心者知之。

以调似老莲者,凡效陈之辈者皆能之,如优孟学叔敖衣冠,笑貌俨然似也,然非真的孙叔敖。若冰川似老莲,殊不在调似,而直以韵似。以韵似者,如湘灵之于帝妃,洛神之于甄后,形骸不具,然神明固然无二矣。冰川似老莲以韵似,苟不味其韵,取冰川之刻墨,与老莲之版画之线条比,以求其所谓似而不可得。

▲ 冷冰川作品《独处似花间》

余游迹所至,不能丹青,仅能写数篇粗文而已。见冰川画作,畏其多而服其工,粗文粗糙不敢示之。冰川欲余序其集,余又何敢哉?犹忆与冰川登山于驼梁,兴浓时并肩而行于瀑布山泉,相与论画甚洽。冰川似以余为懂画者,然余于画不甚了了,而能识画家之情。夫画家之情,喜怒哀乐无异于俗,而去俗甚远,何也?俗人之情,固未有能及之者。

冰川南人北相,兼有傲骨,孤怀独往,耿耿向人,外冷内热,吾知冰川之于情深矣。夫佳作,无可奈何之物也,长言之不足,从而咏歌嗟叹之,知其所之而不可即也,故丹青御而出之。而画之线条不得尽情传达,非不欲尽,是不能尽也。故曰,无可奈何也。冰川乃有情之人,如红楼之于宝玉,其作必极其情之所至,穷而反焉,而后可以至于遗忘。

▲ 冷冰川作品《夜如花的伤口》

冰川刻墨,读《夜合花》《闲花房之春》《醉斜阳》《夜如花的伤口》,如镜中之花,若云非花,亦即是花。若云是花,花生何处?满月之月,水中之月,亦即是月,月在何处?是《一千寻》《沉香》,还是《美人计》《丰色》《晚妆》《耳语》,刻像是美人,是像非美人,云胡纸刻墨刀而能明心见性?美人在屈原那里,不是生活在现实中,它是高洁的追求、君子的化身,本性充满世界,既不执相,亦不离相,即相是心。

夫当今艺坛,画家无虑千数,大抵或尊西法或循古人,其中画非不工,要于不求工而令工者引以为不及,则冰川数人而已。有冰川之胆,有冰川之才,更有冰川之情,而后能为超世绝尘之作。

《冷冰川》后记

朱青生(北京大学历史系教授、艺术史家、艺术批评家、艺术家)

冷冰川的艺术是世界艺术史在中国文化中的际遇的典型个案,他既不是一个传统主义画家,又不是一个西方学院主义画家,而且疏离于中国当代主义艺术运动之外,完全依赖其极为奇特的才能,在他温厚的为人处世之间,将骨子里面异于同辈的对视觉感觉的特别敏感,与不动声色的反叛结合起来。这种敏感是一种天赋,确实很少见,幸运的是他在人生少年时就用这个天赋进入了一个正确的行业,去做一种画,这种画就是刻墨。

他的刻画慢慢形成了自己的风格,这种风格是他的独创,也是历史的机遇,也有传统的渊源,或者称为艺术史的渊源。因此,他自己将这种作品称为“刻墨”,这个称谓很准确。

▲ 冷冰川作品《霜冷》

每次看到他的画都被他画中的一种形象所吸引,因为他刻画得优美而妖娆,有时过于“漂亮”,这种“漂亮”引发一种人和色相之间的幻想,是看者沉迷于感官的愉悦,犹如似是而非将到而未至之暧昧,因为这个色相并不是一味的情欲,而是经由刻画出来的细致坚挺的细线铺排而成的,以及这些细线之间被挑拨、残坏和折磨而构成的一种图像的关系形成的视觉盛宴,这种关系形成一种魅惑,只有在他的图画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平面上才会制造出一个既是空间,又是图画,既是想象,又是梦幻的结果,但是盯着画幅,形象又好像不在画里面,离开画面,形象虽在心头,又无从忆起,大概他画中的那种吸引人的形象发生在观看当场时人与画的相遇之中。线在其中起到的作用有点像诗歌里的韵律,每一条线都在对形象的依附和超越之间,就像韵律在对物象的依附和超越之间,确实画出了具体的对象,或美人花草,或风帘云霞,而超过线表达对象的,却是出自他的特殊手段,被他表现的对象永远在线的交织、排列、分叉、动荡和纠缠中显示出自我的形象,形象似乎时刻躲闪、隐藏到了线自身的组合和结构里面,盯住了看似乎又化在一根根线里面,不盯着看,形象从线里逃脱了出来,这种造型的特殊能力就是画中的诗意,诗意超过了形象到达境界,却或有或无地在面前闪现,而终于消失,而当面对画面的时候,它又再度动荡、流变开来,这样一来一回就使得每一次的重新观看都非常有趣,这种观看就成为不间断的观看,对一幅图画的欣赏也就变成永无止境的欣赏。这就是我觉得冷冰川特殊的才能留给艺术的贡献。

▲ 冷冰川作品《万卷如雪》

我们从事当代艺术研究时,首先是在考察一个人能对艺术到底做出什么样的根本贡献,以评论和看待一个艺术家的作品的价值。特殊才能营造的画面效果这样的问题经常被有意识地忽视和悬置,因为研究者警惕自己在面对一件美好的作品或者一个艺术家杰出的才能时,被艺术家的能力、情性所吸引从而出现了一种沉迷的状态。所以我觉得这位温厚的冷冰川却在其冰冷的表面之下涌现出一种川流,而这种川流中间是一种岩浆,这种岩浆的温度是在表面凝固不动中蕴含着爆发的力量,因此,当冷冰川把这种力量冷冷地用黑的底子和细腻的线条来表达的时候,这种力量就会变得尖刻而深沉,并且拨动人的心弦,让人一触则忘记戒备,任其诱惑驱使。也许他的线条就是一种从不同人的肉身里拈出来的“心弦”吧。

冷冰川的手法,除了其图画本身的超越于技艺的意蕴之外,他在技术上还有一种艺术史上的特殊贡献,即刻墨。

关于刻墨,它分为墨和刻两个方面。

墨如何承载质和光,成为一种奇特的衬托?冷冰川的墨,上面有一种光,这种光本来是中国的墨的缘起,经过千年的等待和观望以对应天地间精华的吸收,油烟和松烟燃烧的是在深山里成长的树木,经过燃烧,收集烟尘,在寒砧上伴着风雨锤打千万次,产生为一种特殊的颜色。墨之黑呈现出来不是煤黑,不是炭黑,不是油黑,而是一种轻盈而收敛的烟黑。似乎带上了在山中烟霞具有的轻盈之光亮,将天地流动吸纳于其中。每个艺术家用墨的原由不同,信念不同,墨的质量因而获得不同的呈现。如同我们看到德加的画,如果不是通过一种monotype单色油墨的技术,一种发自中世纪天主教圣像作坊的渊源,不可能出现那种偶然的、指间印痕的效果,德加用这种油墨的效果带出了他作品的一种迷茫以及或有或无的松懈、松泛的感觉。由此不同的墨带起的是一个文化的记忆。冷冰川的墨的记忆有绵远流长的渊源,从墨写在竹简绢帛上的痕迹,一直到成为碑铭、成为历史、成为永恒的象征,然后再进一步地被人锤拓点染下来,把这种文化的记忆反复地吟诵,反复地传播,最后成为对人的本性和人的作为的一种超越,以及对生死的超脱。人意识到自我的生死必将到来,但只有用永恒才能把这种局限放大为无限的可能。所以在墨里面,在其幽暗的光里,实际上已形成了对无限的永恒的追索,而这种追索因为其幽暗而变得无穷无尽。

再说刻。在冷冰川的刻墨图画上,刻同样是痕迹。这条痕迹在墨底上呈现为白色的纹路,远绍中国过去的拓本,汉代的绘画,其实就是浮雕和线刻的拓本,以至于人们忘却了这些作品原来是门阙宫墙陵墓上的石头雕塑,而将之认作墨底白线的图画,史称汉画。更进一步把汉画当做汉代艺术的代表,所谓浑厚,所谓博大,本来并不是汉代艺术的特征,仅是因为石雕变为汉画,一如刻墨,造成千古误解,竟把墨与线的印象,错作汉代原本。再到后来,碑刻大兴,留下法帖,带动中国艺术的核心审美价值流芳千古,曾经用来记录历史,也记录了图像文明的道路。近代以来,在西方文明的影响之下,中国艺术家,包括冷冰川本人,都是长期地在西方的绘画方法的教育之下,把mimesis (模仿造型)当作是艺术的重要来源,这在任何一个经历了新文化运动的中国现代的艺术家身上都不可能避免。但是,艺术家可以避免的是受其局限,在探索的过程中重新把一根线看成是一个独一无二的存在,并且在线里面找到人的存在的意义的寄托,那么这根线就脱离了其形体和形态,具有了本身的力量,这种力量会发展为一种痕迹,这根痕迹正是一种“刻”,一刻,直达秦汉,深得汉画之三昧。刻,因为其深刻,因为其摹刻,因为其刻琢的方法,线条迟疑和平滑,从而使得我们很多无尽的、永恒的追求变成个性的显现,由此与碑刻传统勾连。

刻墨,墨上再刻,这条刻线又是什么呢?这条刻线实际上就是碑刻的来源。碑刻实际上是刻在墨底上出现的白线,这种白线把黑白颠倒,在颠倒过程中,这条线就有了一种执着的力量,它就迟疑起来,它就不再仅是一个线条,而是一条线条在耕作、在迟疑、在腐蚀的过程中产生的感觉。一旦这种感觉再被流动化,这种流动的迟疑就变成了冷冰川刻墨的品质。

刻墨作为一种方法由此而建立起来,我们看到了这一点,看到的就不仅仅是一个艺术家的杰出的动人的作品,而是一个对于文化的创造和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