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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山大道,1938年出生於大阪。成长于日本后战败时期,深刻经历过国内战后经济起飞与社会运动相互激荡的六十年代,并与众多日后日本文化艺术要角共同崛起于六七十年代。森山以其粗粒子的显像、模糊的对焦、晃动的人物风景,颠覆了当时摄影强调正确写实的概念,强力冲击日本摄影界的同时,亦成为促使日本当代摄影获得国际认可的强力推手之一。今日,已近80高龄的森山大道在三影堂+3画廊的邀请下首次来到北京,并举办非公开讲座《嗜书如命:摄影家对话出版人》。“凤凰艺术”作为受邀媒体将独家为观众呈现这场让人振奋的对话。

对我而言,所谓艺术,

是在日常生活中创作出裂缝般的瞬间,

让我透过缝隙,一窥异界样貌。

那一瞬间,

日常生活的深邃反转外露,隐约可见。

那份可窥见的黑暗,正是核心本质所在。

——森山大道《迈向另一个国度》

不知何故,日本当代艺术界里那几位让世界观众耳熟能详的摄影艺术家(例如荒木经惟、杉本博司),似乎都是写作的一把好手。读森山大道的文字——“我的艺术是窥视生活在一瞬间外露的深邃”,会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读懂了那些艺术家所钟爱表达的意象,如街头杂乱、随机的人事物,带着极度粗粝的质感。学者顾铮在他为《昼之校 夜之校:森山大道论摄影》中文版一书所写的序言中称森山大道是“三好”摄影家:森山“照片拍得好、课讲得好、还有文章写得好。”据顾铮教授介绍,森山大道的两本散文集《犬的记忆》和《犬的记忆·终章》在日本属于跨越各阶层的坚挺常销书。随后出版的中译本,也在中文世界风行一时。

▲ 森山大道三影堂个展“太宰:森山大道”现场

▲ 森山大道三影堂个展“太宰:森山大道 ”中的作品

▲ 森山大道三影堂个展“太宰:森山大道 ”中的作品

”粗粒子“、”模糊“、”晃动“,是人们为森山大道总结的关键词。对于类似标签标签,森山早在1970年便曾专门撰文阐述,诸如“焦点模糊”、“相机摇晃”等词汇其实仅仅概括了他的技法,而他如此拍摄的目的,不是炫技,也非刻意挑战传统摄影——“我只是将对人类与世界的看法,自然而然地反应在摄影之上罢了。也就是说,我对人生日常的认识,包括我对人类、世界的认识,是主张它们绝不是美丽的,反而是相当丑恶的,丝毫不会乐天幻想我们所在的此时此刻,会是如蔷薇般美好的时代。”随后又说:“我只是握著一丝丝存在的关系,然后用吊诡、丑态,在非常随机的人世与世界之间,追问究竟何谓’生‘,这一个永无解答的问题,也因此,手持相机就是我确认自我的手段。”让许多试图阐释森山大道创作的人感到棘手的是,这名成长于日本后战败时期、深刻经历过国内战后经济起飞与社会运动相互激荡的六十年代、并与众多日后日本文化艺术要角共同崛起的摄影大师,对自己艺术创作的阐释,常比他们要来得更加有力与深刻。

对于这样的一位艺术家,观众若能亲自聆听他的见解无疑非常可贵——或许也是本着这样的初衷,三影堂日前以森山大道摄影书与三影堂教育项目的合作出版为契机,邀请到今已年近八十的森山大道首次来到北京。这场名为《嗜书如命:摄影家对话出版人》的讲座,举办于三影堂森山大道个展展闭幕之际。在讲座中,本次影展的艺术总监町口觉,出版人长泽章生及三影堂创办人、摄影家荣荣对话森山大道,围绕书籍《太宰:森山大道》,共同讨论了与摄影书文化相关的话题。分享过后,森山大道还为到场媒体、观众签售。

▲ 森山大道摄影书《Dazai(英文版)》

▲ 森山大道摄影书《太宰》中文版(内页)

从60年代末以个人摄影集出道起,森山就以个性鲜明的摄影风格备受关注,其作品展现出强烈而独特的纪实特征。2014年底出版的摄影书《Dazai(英文版)》,是森山对已故日本作家太宰治的致敬之作。“这本摄影集不大,就像一本手工书,白色与暖黄的纸带着手感不完美的边,大道锐利的影像似乎在纸的丝絮中缓和下来。影像穿插着文字,是太宰治的小说《维荣之妻》。《维荣之妻》被认为是太宰治的自传,想死的人纵情感官享乐,奋力活的人,却得面对生命所有不公。身为人的污秽与无奈,看尽,一切只是世界、时间的断片罢了。”台湾评论人黄亚纪如此描述道。《太宰》展览呈现了艺术家从摄影到摄影书的完整表达,并由此提供一种对于日本当代摄影更为全面的解读方式。

▲ 艺术家森山大道在三影堂讲座现场,左起:翻译冰清,出版人长泽章生,摄影家森山大道,设计总监町口觉,三影堂创办人荣荣

▲ 现场媒体与观众

▲ 长泽章生发言期间,森山大道趁机举起随身携带的相机拍摄现场媒体、观众

▲ 森山大道接受“凤凰艺术”采访

▲ 签售现场

▲ 签售现场

▲ 森山大道在签售现场与“粉丝”互动

森山大道:“我的摄影只是摄影书创作中的一环”

讨论过程中,三影堂主持人荣荣向森山大道提问:“作为摄影家如何看待自己的作品在书中呈现?”对此,森山表示,相比起展览的时效性,将摄影作品印制成书能使展览长久留存下来。当被“凤凰艺术”记者问及森山的工作方式以及在工作过程中是否有计划性,森山回答,他最近偏爱使用的照相机,其实就是在讲座过程中几次从兜里掏出来并对着记者及其他观众拍照的一台尼康卡片数码相机。艺术家表示,他其实很少在事前规划工作,一般都是在拿上相机走上街拍摄的时候,工作计划便会出现——他会考虑是否要将当下拍摄的作品制作成摄影集;并揣度观众的视角与期待。

如此听来,森山大道在为出版摄影书而创作的时候,确实存在对某些具体问题的考虑与规划,但类似构思并不会落实到诸如照片与照片之间的叙事与连贯性等具体细节上。正如森山曾阐释:“我拍照的时候并没有把眼前的东西作为一幅整体的画去拍。出书的时候我会想在书里要放入什么样的拼图碎片,由此让书产生什么样的主题和思想。因为我的照片是不带故事性的,不是从这里开始、中间是这样那样、最后到这里结束就可以变成一本书了,它们从任何地方都能开始,在任何地方都能结束,就像散文一样。所以需要拍很多各式各样的、可以放到任何地方的东西。照片中的混沌感,我想直接把它带到书里。为什么这页结束之后是那页,有的时候我也不知道。”

拍摄过后,自称个性急躁连泡澡都坚持不了几分钟的森山其实并不会具体把控摄影书制作的细节,而是将自己粗选后的一大堆作品交由给他的工作搭档町口觉或是长泽章生。“森山常常会突然出现在我的工作室,‘哗——’给我扔来一堆照片,然后说,‘来,随便玩儿吧’。”明星设计师、MATCH平面设计工作室艺术总监町口觉如此描述他与森山大道的合作方式。“森山很少会下达特别具体的指令。”町口觉表示,“这次我提议做《太宰》,森山在得知我的计划后只问了一句:‘照片要新的,还是旧的?’”对此森山总结道:“我希望为我做东西的人要在我的创作中加入属于他们个人的评判与审美。我的摄影只是这个过程中的一环。”

▲ 森山大道摄影书 “New Shinjuku & On the Road”

町口觉&长泽章生:以”摄影书“为媒介的再创作

分别拥有自己的设计工作室与画廊/出版空间的町口觉与长泽章生,都是森山大道出版摄影书的得力拍档。画廊主同时也是出版人的长泽章生与森山大道的合作始于1972年的《记录》杂志。如今的他除了仍与森山大道合作出版《记录》,还主要负责艺术家的展览图录;町口觉则更多地为森山策划、设计可能与展览项目并不直接相关的独立出版物。他们两人间有一个极明显的共性,那便是“摄影书”的编排对于他们来说并不只是一个机械排版的过程,而更似是一项就森山大道作品的“再创作”。

“自2000年以来,日本的出版业一直在走下坡路。我作为一个爱书的人,对书籍制作所能采用的不同纸张、印制方法等等总有太多新的想法,但在实施的过程中,我总会碰到各种各样的限制。所以在2005年,我开始做独立出版。”町口觉在讲座中介绍。坚持要“以自己喜欢的方式做出版”的町口觉在《太宰:森山大道》一书的后记中写道:“我要让摄影集《Dazai》以世界各国的语言出版。不仅仅是出版,还要本着发挥各个国家的素材及特性的做法,与各国的人们共同制作摄影集。让我萌生这个想法的契机是,与北京的友人、艺术家荣荣和映里在巴黎摄影展的再会。我带去了日本的技术人员,与中国的年轻人们一同开展了工作坊,针对摄影集制作必不可少的‘设计· 印刷· 装订’进行了相互学习。”在这次工作坊过后,町口觉的一大感触是,“书作为媒介,竟有这种促进人与人之间交流的强大能量。”

长泽章生则表示,他负责出版的书籍与杂志,“是我以自己的方式与艺术家进行交流的结果。”此外,每一份出版物,都是长泽先生本着“要为未来留下点什么”的历史使命去谋划创作的。“我跟像森山这样的艺术家合作,总要来点儿‘善意的逆反’。也就是说,我想要以反常的方式来展示内容,我想要给观众带来冲击和惊喜。”

“由他们设计、出版的摄影书,有时候能给我的作品提供一条不同于以往的观看线索,而且多是融合了他们个人的审美倾向和对我作品的独特解读。”当被问及森山对《太宰》这本书是否满意时,森山给出了这样的回答。“他们做出来的书常让我感到惊喜。每次我都等着他们来吓我一跳。”

▲ 森山大道的摄影书,左为荣荣收藏的森山大道出版于1968年的第一部摄影书

▲ 森山大道摄影书 “Paris+, White and Vinegar”

荣荣:摄影师与设计师的相互合作很重要

讲座的最后,荣荣强调了此次邀请森山大道和他的几位搭档前来北京的一个主要原因:“六、七十年代时,日本有很多摄影师与设计师的合作,这些合作很重要。一个有影响力的摄影师的诞生其实由很多环节组成,其中很重要的一环便是设计师。六、七十年代的日本也出了很多明星设计师。这是我们中国同行可以学习的,因为虽然中国有很多设计师,但他们对摄影的理解很多都有所欠缺。”

在活动结束后接受“凤凰艺术”采访时,荣荣表示,森山大道在不久的将来很可能会再来中国做更大型的展览,同时与更多的中国艺术家、设计师、观众合作做书。“来北京逗留两天虽然很短,但他感觉很兴奋。中国的社会生活状况,引发他很多回忆。”关于此次活动的举办,荣荣总结道,“感觉日本跟中国的关系既近又遥远,熟悉而又陌生。摄影对此可以作为很好的交流手段。以森山为代表的活跃自六七十年代的日本摄影艺术家,摄影集的出版都很丰富。2011年三影堂就曾为森山做过展览,但当时他都未能到现场。此次是以摄影写真作为切入口,引起了森山的兴趣,才最终促成此行。我们希望将来能与森山有更多层次的互动,比如中国有很多摄影师,摄影作为交流的媒介也非常简洁有力。与国外摄影师、设计师之间的相互碰撞对我们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 森山大道在北京草场地扫街拍摄 图片来源:荣荣

▲ 三影堂创始人荣荣接受“凤凰艺术”采访

▲ 三影堂创始人映里接受“凤凰艺术”采访

后记

由于本次讲座属于非公开活动,大多数公众对森山大道此行来京其实并不知情。而现场让“凤凰艺术”记者感到十分意外的是,在签售结束,森山一行人即将赶往机场离开之际,一位五十多岁的“叔叔”级粉丝赶到了现场。这位业余爱好摄影、正职为设计师、小孩在美院学雕塑的叔叔表示,森山大道对摄影中“人情味儿”的把控实在到位,让他非常欣赏。叔叔说他常来三影堂逛荡、买书,手上拿着的这本《太宰》,就是上周末购于三影堂。偶然在微信朋友圈中得知这个活动正在进行后,当即打车来到现场。在得知森山可能已经在去往机场的路上的消息后仍不死心的他,在书店守候多时,最终幸运地得到了签名以及合影。

▲ 叔叔事后在朋友圈中晒出的签名本

主讲人

森山大道:

1938年生于日本大阪,年轻时曾担任岩宫武二与细江英公的助理,1964年起成为自由摄影师。出版摄影书《日本剧场写真贴》(1968),《告别摄影》(1972),《狩人》(1972),《光与影》(1982)等;曾在旧金山当代艺术博物馆(1999)、卡地亚基金会(2003)、东京写真美术馆(2008)、大阪国立国际美术馆(2011)、泰特现代美术馆(2012)、冲绳县立博物馆·美术馆(2014)等美术馆举办个展。

长泽章生:

森山大道财团理事,Akio Nagasawa  Gallery /Publishing创办人。主要从事森山大道个人摄影杂志《记录》及写真集的出版工作。曾设计出版过威廉·克莱因的《东京1961》、川田喜久治的《地图》(复刻版)、须田一政的《风姿花传》(完全版)、细江英公的《simmon私风景》、森山大道的《LABYRINTH》、渡边克己的《新宿群盗传》等写真集。除出版之外,还策划过大量展览。

町口觉:

1971生于东京,MATCH平面设计工作室艺术总监(“MATCH and Company”公司创办人)。町口觉与众多活跃的出色摄影家保持长期联络,并设计出版了众多摄影画册。作为艺术总监,町口觉也参与电影、剧院、展览、文字等方面的工作。他设计书籍的独特之处在于与艺术家进行直接且深刻的交流。2005年,町口觉创建M品牌,将其业务范围拓展至出版、发行等领域,亦帮助日本摄影画册进入国际市场。

荣荣:

20世纪90年代初期,荣荣是北京市郊"东村"的创建艺术家成员之一,通过他独特的黑白影象,荣荣不但捕捉到"东村"的日常景象,也创造出像张洹和马六明等先锋艺术家的行为作品。由于这些照片大都是即有划时代行为表演的唯一影像记录。因此成为荣荣最早受到国际瞩目的作品。

(注:文中部分图片由三影堂提供)

(凤凰艺术 胡斯琦 北京报道  责编 Ichabo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