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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建安是在当代艺术领域注重传统资源转换创造的一位突出代表,多年来对中国远古神话与历史、传统哲学观念与图像生成方式投以研究,在吸收民间皮影艺术上注力尤深,进而形成具有造型方法论的艺术语言。皮影艺术源流丰富,陕西东路皮影独具特色,在影偶制作上保存古法,造像美轮美奂,可谓典雅与古朴辉映。邬建安联袂皮影工艺大师汪天稳,与传承人团队深入合作,将当代艺术的观念、形式和方法介入“生产性保护”,在促进传承能力和创新水平的提高上做出了有益的尝试。《白蛇传》古本与今相的同台展示,既营构出古今艺术对话互映的迷幻空间,也在机制方面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生产性保护探索了一条实践路径。

——范迪安 (中央美术学院院长)

当非遗遇见当代艺术 

2015年8月18日,展览“化生:《白蛇传》的古本与今相”在恭王府开幕,展览分为邬建安的作品《<白蛇传>新解》、陕西东路皮影戏曲《白蛇传》的影偶珍品与邬建安与汪天稳合作的文献板块三部分。邬建安通过对传统文本的研究,以当代的视角重新诠释了《白蛇传》,构造了本土艺术与当代艺术的之间新的连接。

文献版块以图文混编的形式回顾了邬建安与非遗传承人、国家级工艺美术大师汪天稳及其弟子在十年合作中对传统皮影的制作工艺、美学样式和传播方式等方面所产生的的影响。一方面,梳理了中国当代艺术与传统文化在思想观念和样式语言方面深厚的根脉关系;另一方面,呈现了在当代艺术创造性思维与美学样式的“转化”之下,古代文化遗产所焕发出的新的“生机”,建构了此次展览在当代艺术语言探索和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方面的意义。

开幕式现场

▲ 开幕式现场

▲ 击鼓仪式:中央美术学院院长范迪安(左)、非物质文化遗产司司长李雄(右)

展览现场:今相

▲ 展览现场(今相部分)

展览现场:文献

▲ 展览现场(文献部分)

展览现场:古本

▲ 展览现场(古本部分)

传统的叙事是创作灵感的重要来源

▲ 艺术家邬建安接受 “凤凰艺术”采访

邬建安在接受“凤凰艺术”采访时提到,我们的身份资源,其实并不是存留在那些视觉形态上面,更关键的是留存在一些叙事文本当中,它可能表现为小说、戏曲故事或评书。事实上,中国人的情感方式和伦理道德的塑造,更多的是通过这样一些文本故事完成的。对这样文本故事的阅读与一些细致想象,才完成了我们这样一种人格的,或者是伦理道德的塑造。我觉得艺术家,总是需要寻找一些创作的能量来源。传统的叙事可能是非常重要的一个来源,它完全可以对应于西方的观念,进入到一个观念艺术价值取向逻辑当中。

然而,观念艺术其实更像一种口号,它要求一种东西进入到非常简洁的状态当中去,但是叙事艺术并不是要简洁,它要使得这个故事本身有足够大的包容度与多重的解读。比如,我们的《西游记》和《红楼梦》,大概能以完全逆反的逻辑去解释,以完全不同的价值观去解读,我觉得这其实是更伟大的一种艺术。

非物质文化遗产需要从静态走向活态

▲ 中央美术学院院长范迪安接受 “凤凰艺术”采访

邬建安的《<白蛇传>新解》是对这个经典故事的重新解读和“神话再造”,艺术家用了186种、无数个各具身份和名称的小形象组构了这件大型作品。这些形象在每幅作品间穿梭交叠,与经典文本的内在结构形成对应关系,为原本的情节和人物拓展出了更多解读的可能性。他结合了线描和皮影的镂空造型方法,让传统的艺术样式与当代的美学形式交汇融合,将皮影这项在当代生活中濒临绝迹的民间传统转换为当代艺术视觉创造的重要资源。范迪安提到,邬建安是一个将传统语言转化为当代语汇的突出代表,这些年来他着重从皮影艺术里面吸收营养。他和民间遗产的传承人,与传承人的团队在一起,使得皮影的工艺技巧不仅得到保护,而且得到展开应用,使它转换成可以制作大型当代艺术作品,进入更广阔的公共空间。这样一来就使得皮影这种技巧,包括它的美学造型的特征,能够更多地活在我们今天的感知之中。因为任何的遗产,特别是非物质文化遗产需要从静态走向活态。也就是说它应该更多的进入到当代人们的生活空间和文化的感受之中,使得它的价值得到进一步的体证。因此《白蛇传》作为一个中国经典的传说、神话,那么它就拥有不同的形态,其中皮影版的《白蛇传》可以说是一个重要的经典。在这个展览中邬建安是重新追塑了《白蛇传》这种形象的原点,或者说形象的原型,由此形成了他自己对《白蛇传》的这种阐释,阐释的这一部分被命名为《青鱼案》。老皮影和新皮影之间这种相互交汇,相互对话,使得我们每一个观众,对皮影的价值从文化内涵,到造型形态的价值,有更进一步的体会。

始于《青鱼案》,收尾于《破塔记》

艺术家邬建安希望《白蛇传》不仅仅是一个童话版的悲剧故事,他期待能够创作出一个成人版本的传说。而《<白蛇传>新解》的灵感也正来源于他在在德庆社老艺人李世杰收藏的1953年张万胜的《白蛇传》抄本中发现的逻辑悖论。

在这个50年代的抄本中,法海并没有凸显为我们通常所知的捉拿白蛇的主动发起者角色,而是以一位类似释迦牟尼驾下“侦探”身份的角色出现,手执法旨,负责寻觅白蛇的下落并制造诱降白蛇的机缘,从而请护法韦陀下界,将白蛇镇于雷锋塔下。而在这桩“降妖事件”中,道家的各路神仙则似乎选择了掩护白蛇的立场,特别是寿星的几次出场都明白无误地对白蛇进行保护。在古代文化传统中,降妖是道家分内之事,妖仙本为一体两面;而除魔才是佛家的工作,“魔”的概念是伴随着佛教传入而进入中国的,佛将魔看作自身的对立面,妖与魔分属两个不同的信仰体系。那么在《白蛇传》中,佛家要捉拿一个蛇仙是出于什么因由呢?在文字所呈现的显性的叙述间似乎隐藏有某种谜题般的线索,诱人深思在古代的文化与信仰层面究竟存在着些什么样的秘密,而这种潜藏的秘密恰恰是时代和地域文化中最深层、最生动、最富有民族特性和集体意识的方面......

于是,在《新解》中,邬建安用7幅巨大而繁复的作品为《白蛇传》故事添加了名为《青鱼案》的“前传”,用类似“定格”的方式串联起一条大青鱼在修炼过程中的变化和际遇,陈述降获白蛇(如同《西游记》中观音大士降服善财童子)的假设因由,引出《白蛇传》故事的出场;由清中期至民国时期的陕西东路皮影和传承人汪天稳及其弟子刻制的新作,作为对《白蛇传》故事的视觉呈现,依照《白蛇传》的剧目情节和故事发展形成编组,排布、缝制在长30米、高2.5米的透光绢布长卷上,通过皮影艺术的“影像”语言将传颂千年的民间神话娓娓道来。

▲ 邬建安 《白蛇传新解·青鱼案》之一“青鱼寿千年,现善变化”(局部) 纸本激光镂刻 手工着色 浸蜡 棉线缝缀于裱布背纸 195x245cm 2015年

▲ 邬建安 《白蛇传新解·青鱼案》之二“化人面,目射金光” (局部) 纸本激光镂刻 手工着色 浸蜡 棉线缝缀于裱布背纸 195x245cm 2015年

▲ 邬建安 《白蛇传新解·青鱼案》之三“化双臂,现人鱼相” (局部) 纸本激光镂刻 手工着色 浸蜡 棉线缝缀于裱布背纸 195x245cm 2015年

▲ 邬建安 《白蛇传新解·青鱼案》之三“化双臂,现人鱼相” (局部) 纸本激光镂刻 手工着色 浸蜡 棉线缝缀于裱布背纸 195x245cm 2015年

▲ 邬建安 《白蛇传新解·青鱼案》之四“手足俱全,得道近仙”(局部)纸本激光镂刻 手工着色 浸蜡 棉线缝缀于裱布背纸 245x195cm 2015年

▲ 邬建安 《白蛇传新解·青鱼案》之五“欲化金翅大鹏鸟,现人、鱼、鸟混相” (局部)纸本激光镂刻 手工着色 浸蜡 棉线缝缀于裱布背纸 195x245cm 2015年

▲ 邬建安《白蛇传新解·青鱼案》之五“欲化金翅大鹏鸟,现人、鱼、鸟混相” (局部) 纸本激光镂刻 手工着色 浸蜡 棉线缝缀于裱布背纸 195x245cm 2015年

佛教是一种外来文化,而道教则源自于中国,在邬建安对《白蛇传》文本的考证和诠释中,佛家越界了,佛本应“除魔”,但它却来“降妖”了。这似乎也意味着一种外来文化对本土文化的侵略,西方中心主义对其他世界的掌控。很显然,这并不是艺术家想要的,于是,展览以作品《破塔记》结尾,它代表了一种文化冲破另一种主导的束缚,象征了自由与尊严。

邬建安对“凤凰艺术”说道,最后的结尾,就是《破塔记》。实际上我需要一个光明的结果,因为如果说白蛇就是这样被镇压的话,我心里不甘,不管是因为爱情悲剧,还是因为我编的这个新的隐喻,我都不希望它在下边。所以在《破塔记》里面,当雷锋塔倒掉以后里边是蛇蜕,它代表金蝉脱壳的意思,也就是说那个蛇被没有被扣在底下,也许一开始就没在下边,那就是说我们相信自由还是存在的。最开始设计这个作品的时候,还有一群小动物,他们都长着人脸。这些小动物可能象征着泰国、马来西亚,就是这些后进的发展中国家,其实我们都是在被西方逻辑在牵引着走,我们试着变成它,但是不可能完全用他那套办法。我们可能用了自己的办法,像青鱼用的是道家修炼的办法,道家修炼的办法可能有它的好处,那肯定有它的问题。这个让佛家的人看到之后就觉得,你这个不行,你速度太快了,那么快你要替代我,那我比较镇压你,所以就是有这么一个意思在里面。

▲ 邬建安 破塔记 蛇蜕、废缸 尺寸可变 2015

▲ 展览现场装置作品

汪天稳对传统艺术的情感中包含一种隐隐的能量

展览中所展示的《白蛇传》皮影影偶,大部分征集自陕西地区的民间收藏,属清中期至民国时期的东路皮影瑰宝,余下部分则是传承人汪天稳及其弟子严格遵循传统的选皮、制皮、镂刻和缀结等工艺为本次展览所刻制的新作。在展览中,这些不同时期的影偶并没有按照头茬、身段、桌椅陈设、花草、景片等门类进行区分和展示,而是依照《白蛇传》的剧目情节和故事发展形成编组,排布、缝制在长30米、高2.5米的透光绢布上,犹如一幅中国传统书画长卷,用“定格”的方法还原传统皮影戏演出的形制和视觉效果,让古代的遗产和传承人的精湛技艺在《白蛇传》的经典中相聚,通过皮影艺术的“影像”语言,将传颂千年的民间神话娓娓道来。

邬建安认为汪天稳老师带给他一种的信念就是传统艺术它有魅力。我们一般看到这种都是像文物一样的艺术,像标本一样放在博物馆里边,或者放在民俗展览展厅里面。在艺术家看来它们缺少温度,即便是在城市里生活的人,下乡的时候,看到那些老百姓生活当中用到的民俗,仍旧格格不入,并将其当成一种异样的文化来观看。但是在汪老师身上,邬建安就看到了一种有温度的、有鼓舞力量的对于传统艺术情感,这种情感可能通过他自己用的工具表达出来,它包含一种隐隐的能量。这种能量会鼓励艺术家,如果你相信这个东西是好的,那么你就投入去做。

▲ 《白蛇传》第1场“药房”之屏风 私人收藏

▲ 《白蛇传》第2场 “下山”之白蛇架(局部)私人收藏

▲ 《白蛇传》第4场 “佛登殿”之 石碑楼(局部)私人收藏

▲ 《白蛇传》第5场“行雨”之风婆婆 私人收藏

▲ 《白蛇传》第16场“水漫金山”之莲叶船 私人收藏

▲ 《白蛇传》第16场“水漫金山”之水连子(局部)私人收藏

▲ 《白蛇传》第19场“探塔”之雷峰塔(局部)私人收藏

皮影戏《白蛇传》演出

开幕当天,恭王府的多福轩庭院还迎来了展览开幕雅集及陕西东路皮影戏《白蛇传》的首场演出。展览期间,多场次的皮影戏演出、传统技艺展演、学术研讨会等文化教育活动也将相继举办,打造多项内容有机结合的文化活动,以促进当代艺术与传统技艺的双赢共生。

▲ 皮影戏《白蛇传》演出现场

佛把一切的生命分成十二类,第一是卵生,像鸟、鸡、鸭等,都是属于卵生。胎生是指人、马、及各种由胞胎里生的。湿生包括了鱼、蚊子、苍蝇等。化生就是变化的东西,如蝉蜕、蜻蜓、蝴蝶等。邬建安结合了线描和皮影的造型方法,让传统的艺术样式与当代艺术的美学形式交汇融合,将皮影这项在当代社会中濒临绝迹的民间传统转换为视觉创造的重要资源,他的创作则是一场“化生”的实验。

在我们现在这个全球化的时代,多元文化交融激荡的今天,从自身的社会现实和本土文化传统中找到艺术创作的灵感,并将它们“化生”为与当代视觉语言是一个特别重要的课题。它是一种立足于我们传统的“根”的延续,在当代视野的阐述下会生发出新的意义。在邬建安的作品中,能够明显得看到中西方神话、历史和传统哲学观念的影响,但他从没有停留在对传统的缅怀和瞻仰上,而是以近乎“追问”的方式寻找其中蕴藏的智慧与内在规律,发掘其与个体精神世界和当代社会的联系,并将它们“化生”成特征鲜明、内涵丰富的当代艺术作品。

(凤凰艺术 姚睿、陈胤豪 北京报道 责编 Ichabod)